第308章 故人之女
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石井一郎面目阴沉,他的满腹计谋,不要说飞出天津了,连这大牢都飞不出去。
他们每天能接触的大昭人,除了犯人,就只有轮班的九个衙役。
想让他们帮忙给俞志坚带句话,花了无数财物,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带到。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能过堂了,却又一人先给了十大板。
罪名就是在牢里打架。
那是他们要打的吗?
分明是三个大汉要打他们。
可姓俞的不理,直接判了个互殴。
十板子下来,他们一个个又跟死狗一样,被分别过堂。
直到那天,石井一郎才知道金田昭二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连累了所有在大昭的族人。
石井一郎有信心,只要能让他和金田昭二当面对质,他连累不到他们使团。
可是,那混蛋在徐州,过来的只有口供。
口供这东西想要造假太容易了。
更何况那里还不止有金田昭二一个人的口供。
石井脖子硬,顶住了俞志坚,没有承认任何与金田昭二勾连之事,可转个眼,就有侍从禁不住吓,又被俞志坚语言设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石井都要疯了,他好不容易劝好,让他翻供,却没想,不过一夜的工夫,那侍从就死了。
等他发现的时候,身体都硬了。
石井怀疑是牢中一直欺压他们的三个大汉所为。
可是没证据。
他和侍从说翻供的时候,用的是日语,按理他们听不懂的才对。
侍从的死,又让石井怀疑这牢里还有能听懂他们语言,并且能命令三个大汉行事的人。
“大人……”
水野智孝还在求恳。
早知道出去了还那么难,他还不如就在这牢里呢。
石井看他这个样子,咬了咬牙,到底没把所有底牌给他。
金田昭二已经连累了许多人。
曾经他们在大昭的布置,因为他的不小心,已经让大昭官方警觉起来。
俞志坚对水野智秀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或许……
他只是他放出去的线。
“等俞大人那样说了,你就去京,去找罗刹使团吧!”
啊?
水野智孝惊呆了。
罗刹使团认识他是谁啊?
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怕看他们大人呢,都是爱理不理的。
他……
“能救我们就救,救不了……,只要你努力了,其他一切,交由天意!”
“……是!”
水野智孝终于放了点心,“属下一定努力。”
他是然去找俞志坚了。
俞志坚也确如他所猜,说他只是天津的父母官,倭国是否再派使团,大昭是否通知倭国这边使团的情况,都跟他无关,他只对自家的百姓负责。
无奈,水野智秀把神秘人给他的银子,分了一半出来,交由脑子好点的船工,请他时不时的去牢里,送点银子给大人们改善伙食。
他自己雇了马车,直奔京城。
此时,京城周边暗藏的倭人,其实都知道了使团的情况。
但他们也没奈何。
因为徐州的那场刺杀,大昭官方现在查他们查得特别厉害。
所有动作慢的,全被收了监。
不仅如此,武林中还有好些人也在寻他们。
那些人打的旗号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呸!
不知道有多少倭人在暗地里‘呸’这句话。
但最可恨的是,这所谓的金大侠又跟宁国府有关。
大家只知道那本《射雕英雄传》是出自他手,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书是宁国府沈夫人帮忙印的。
据说京里的很多人都想找到这位金大侠,奈何没人敢问到她面前。
如今……
大家只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四月十七,金陵。
一大早的,专给人写状子的李状师摊前,便排起了队伍。
这把他给整不会了。
他这是给人写状子的地方,不是写信的地方啊!
“老伯,我这是写状子的地方,您要告谁?”
这金陵城,有些人是告不得的。
李状师得先问清楚,要不然这老头就算拿了状子,也没用,说不得还会被人打一顿。
“老汉要告王子期。”
“王子期?可是金陵王家的族人?”
名字中有子和月,那必是王子朋一辈了。
王家最近倒霉,王子朋都被收监了。
有鉴于王家嫡支都被贾家按得死死的,李状师倒是觉得可以挣这一份钱。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嘛,王家行事,可谓是四大家中最为霸道的,在可以的情况下,他倒是愿意做那推墙众人中的一员。
不同于某些人觉得王子朋之事还有转机,专干这一行的李状师却觉得不可能。
宁国府沈夫人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王家与贾家早无转圜余地。
没拿王子朋便罢,拿了……
哪怕贾珍是个棒槌,在王家的事上,也不会跟他娘对着来。
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孝子。
他在队伍不远处,看到贾家那位兴爷,心头有了明悟。
“对对,就是东城王家的族人。”
老头在李状师看兴儿的时候,也朝兴儿露了个特别讨好的笑容。
“去,抬几个长凳来。”
兴儿龇着一口的大白牙,朝身边人道:“大家都坐着排,没事,我们时间有的是。”
今天炮制的就是王家人。
大爷咬死了,要把王家先按下。
“来来来,我们这边也能写状子。”
他朝排队的众人吆喝完,又转李状师,“李状师,您看要不这样,我们帮忙写,您帮忙看,哪有不对的,您现场指点,写状子的银子您收,我们日行一善。”
“好说好说,不敢不敢!”
都说到日行一善了,那他也日行一善吧!
李状师相信,帮贾家这个忙,他不会吃亏。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就有接二连三的状子被苦主送到了府衙。
全是告王家的状子。
从侵人田地,到抢人妻女,伪造文书、诬告他人等等,几乎把王家几位老爷全都一网打尽了。
陈知府额头冒汗,他知道贾家要放大招,可是没想到,要闹这样大。
但是不接……
他看了眼衙门外,好像看热闹的贾家几个管事,一咬牙,一跺脚,“来人,速将王子期缉拿归案!”
苦主有状子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了。
……
府衙大牢,王子朋穿着囚衣,不安的来回踱步。
能救他的只有堂兄王子腾。
可是他还在安南打仗。
不要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解得了,堂兄能因为他再和那个沈氏对上吗?
王子朋对贾珍不是很在意,别看他去年还被提了官,但纨绔就是纨绔。
能那么快的发现京营不对,并且报给皇上,十有八九是靠沈氏指点。
没有沈氏,他贾珍算狗屁。
皇上派精兵护送,护送的是他贾珍吗?
呸,是沈氏那个女人。
她去年还能生孩子……
想到沈氏把贾敬死死按了一辈子,想到族姐说她与小叔子有染的话,王子朋都忍不住怀疑,其与皇上……是不是也有点不明不白。
从京中传来的各种消息看,王子朋承认她是有点能力的,但女人再有本事都只在后宅,能跑到前面,没有男人支持那是绝无可能的。
嘭
王子朋一拳头砸在了木栏上。
拳头很疼,但没他此时的头疼。
这个女人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按住他以后,一定会趁胜追击。
“王安!”
“老爷……”
隔壁牢房,和他一起坐牢的大管家看他们老爷这样来来回回的走,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此时闻言,忙隔着牢门跪下。
“这些年,老爷我待你不薄吧?”
王安:“……”
他有些明白他们老爷的意思了。
他……他要顶下所有罪了。
“老爷待我如再生父母。”
一家子都在呢。
他不认下,老爷倒了,一家子也跑不了。
王安低下了头,“不论老爷做下什么决定,我……我都听老爷的。”
“……写个血书吧!”
王子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认你为兄弟,以后你的儿女,就是我王子朋的侄子侄女。”
“是!”
他活不到明天了。
王安的身体有些发软,扶着栏杆跪下,“老爷,您好好的。”
磕了个头,他抖着手掀开囚衣,在自己的里衣上撕开一大块布,在指尖狠狠一咬,就开始写自己的认罪书。
可是就在这时,牢门口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紧接着铁链和拖拽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嘭
“老实待着。”
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扔了进来。
“哎呀”
王子期屁股被打烂了,被这么一摔,疼的全身发抖。
“子期……”
王子朋简直不敢相信,“你……你怎么来了?”
“四哥”
王子期看到堂兄,眼泪哗哗的流,“王家完了。”
沈氏好狠的心!
几代下来,他们王家嫁到贾家的女儿,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可她说翻脸就翻脸。
“怎么回事?”
“呜呜,贾家连泥腿子都发动了,子有、子望他们都被抓了来,陈知府翻脸不认人啊!”
什么?
王子朋眼前直发黑。
他以为只他自己。
是他帮了倭人,是他为倭人奔走,没想到……
“来人,来人,我要见陈赞,我要见陈赞,我要见贾珍,来人,来人啊!”
可是如今,谁理他呢?
陈知府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府中所有衙役也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要不了一会,就会有更多的王家人和王家管事被抓进来。
王家的天,在今天塌了。
被关在更深处,奄奄一息的伊藤瑞几个,听到外面的吼叫和哭喊,只觉身上发凉。
王家倒了,他们……怎么办?
使团那边知道他们在受苦吗?
就算知道,愿意派人过来营救,可沿着运河一路过来的府县,他们的族人大概都被收监了。
这一家家的救,等救到金陵要多长时间啊?
他们能等得起吗?
伊藤瑞的心一沉,身上就更冷了,屁股处也更疼了。
带枷示众三日,虽然至晚间的时候,他们都会被送回来,可是,站一天的屁股有多受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哪怕夜间有郎中给看病,给抹药,可一直得不到休息又有什么用?
伊藤瑞喘着粗气,想他自己的辙时,王家的一众女眷已经各自哭向自己的娘家。
胆子大的直接哭到宁国府,就在门外跪着,请沈柠高抬贵手。
求贾家看在大家都是姻亲的面上,不要赶尽杀绝。
但大门口与沈柠所在的院子还有多远?
她压根就听不到。
此时的母女两个,正泛船荷塘,沈柠摘了一朵荷叶,放到了女儿的头上。
“咯咯”
贾玥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沈柠也很开心,她给自己也找了一个荷叶盖到了头上遮太阳。
“先等等,等再热点,娘教你泅水。”
小孩子不玩干啥呢?
该玩就得玩。
人这一辈子,除了小时候,能开开心心,其他时间……
“等你学会了泅水,冬天我们就到温泉庄子上去。”
去年她就想去,可惜最后为了小命没去成。
今年……
沈柠感觉,再忙个几个月,把该赶的倭人,都赶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了。
毕竟京城那边已经是皇上一家独大。
“庄”
贾玥现在能说的话还少,大都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
“庄子!”
沈柠笑嘻嘻的教女儿。
不远的处的亭子里,蓉哥儿还在背书。
不过,也快背完了。
就在这时,晓西从远处跑来,“太太!”
她在岸边喊人,“太太,您要找的姑娘找着了。”
什么?
沈柠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反应过来后,忙道:“快靠岸。”
此时,在后门等着的甄英莲拽着自己的衣角,看这高门大院,还是一副受惊样。
她知道那个所谓的爹不是她亲爹。
但三岁就被拐的她,记不起自己的家在哪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努力记着,可一次重过一次的打后,她又病了好几次,慢慢的,不管她怎么想,都记不起来了。
今天就是给‘爹’到巷子口打酒。
几步路的事。
没想到,就被人拉着,说她是他们太太的故人之女。
甄英莲害怕的很。
只那么拉扯几下,‘爹’就赶了出来。
以前是‘爹’打她,今天是他被别人打。
心里很高兴,但是心里也很忐忑。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了,爹娘……,爹娘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