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猛将终须战场亡
烈焰升腾的唐军大营里,尉迟功的陌刀划开浓稠夜色,刀锋上凝结的血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红光。
这位号称大唐最勇猛的将领双目冰冷,银甲缝隙里渗出的血水顺着护心镜蜿蜒而下,在他脚下汇成暗红色的小溪。
“尉迟黑狗,纳命来!”
炸雷般的吼声撕裂战场喧嚣,冉冥策马挥舞手中大斧率先出招。
丈八陌刀与宣花战斧凌空相撞,金铁交鸣声震得周围士卒耳膜生疼。
火星迸溅间,两匹战马错身而过,冉冥反手一斧劈断唐军牙旗,碗口粗的旗杆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烟尘。
尉迟功抹去嘴角血沫,陌刀在掌心旋出半轮冷月。
他太熟悉这种狂暴的斧法!
上一次两人交手,正是这种镔铁战斧劈开他左肩锁子甲。
此刻冉冥的斧刃在火光中泛着青芒,今晚两人是不死不休。
“再来!”
陌刀将突然暴起,二十斤重的精钢陌刀竟如柳条般轻盈抖出七朵刀花。
这是陇右陌刀营秘传的“碎星式“,刀光织成银网罩向敌将面门。
冉冥狂笑着不退反进,战斧抡圆如黑色满月,硬生生撞进刀网中心。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里,两柄神兵咬出三尺长的火花,照亮二人狰狞的面容。
燃烧的牛皮帐篷轰然倒塌,热浪卷着灰烬扑在二人铠甲上。
冉冥忽然撤步转身,战斧借着旋身之力斜劈而下。
尉迟功举刀相迎的瞬间瞳孔骤缩——斧柄暗藏的机括突然弹开,斧刃竟凭空暴长三寸!
尉迟功急仰马背,森冷斧锋擦着鼻尖掠过,削断数根飘飞的白须。
“黑炭头倒是机警!”
冉冥舔着斧刃上的血珠,那是方才削下对方半片耳朵沾染的。
他胯下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朝着尉迟功坐骑当头踏下。
尉迟功滚鞍落马的刹那,战斧已追魂索命般砍向脖颈。
尉迟功背靠粮车残骸,陌刀横架住雷霆万钧的一击。
斧刃卡进刀柄雕纹的瞬间,尉迟功突然弃刀前扑,藏在护腕里的三棱透甲锥毒蛇般刺向冉冥咽喉。
这是他在安西都护府学到的蛮族刺客技法,二十年来首次使出。
“噗”的一声闷响,冉冥颈间皮甲绽开血花,却因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过致命处。
剧痛激得冉冥凶性大发,战斧改劈为拍,斧面重重砸在尉迟功胸甲。
精钢打造的明光铠竟凹陷三寸,尉迟功喷出的血雾在月光下化作凄艳红雨。
燃烧的粮车终于支撑不住,带着熊熊烈焰倾倒下来。
两人在火雨中翻滚缠斗,陌刀与战斧早不知遗落何处。
尉迟功死死掐住冉冥的脖子,却发现对方覆面铁甲下传出诡异的笑声。
冉冥突然屈膝顶击,铁护膝上的狼牙钉撕开大唐将军的小腹。
濒死的尉迟功摸到半截断矛,用尽毕生所学贯入冉冥右肩胛。
惨叫声中,冉冥抓住插在肩头的矛杆猛然折断,带倒刺的矛尖扯出大块血肉。
他抄起滚落在地的战斧,斧刃映着冲天火光劈下。
尉迟功望着当头落下的死亡阴影,恍惚看见长安城头飘飞的白幡,那是他自己的忌日!
斧刃入肉的闷响惊飞尸堆上的食腐乌鸦,大唐最猛的将领残躯缓缓倒下。
冉冥踉跄着拄斧而立,右肩伤口涌出的黑血已将半边铁甲染透。
夜风卷着燃烧的军报掠过战场,焦糊的“求援“二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哈哈哈哈,死了,死了,这个该死是黑炭头终于死了!”
冉冥在狂笑声中,轰然倒下。
不远处观战的出楚宁大手一挥:“来人,立即将冉冥将军打下去,让军营好生照顾!”
“是!”数名士兵立即冲上去将冉冥抬下来。
而楚宁则是看着逐渐大亮的天色,沉声道:“传令,尉迟功已死,尽快结束战斗!”
在震天杀喊声中,楚军高呼:“尉迟功已死!”
唐军大惊失色,纷纷朝中军看来。
尉迟功头颅高高挂起的刹那,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燃烧的营帐爆出噼啪火星,竟压过了数万人粗重的喘息。
月光穿透硝烟照在尉迟功怒目圆睁的脸上,凝固在嘴角的血珠正缓缓渗入大唐玄甲军的制式腰牌。
那上面“忠勇“二字已被战火熏得焦黑。
“击鼓!”
楚宁的佩剑斩断面前令旗,剑锋所指处,十二面夔牛皮战鼓同时炸响。
鼓点裹挟特殊节奏,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唐军将士心头。
失去主将的陌刀队仍保持着半月阵型,但银甲缝隙间渗出的血水已在地面汇成溪流。
楚军重甲骑兵率先撕开缺口,直接杀入唐军阵型,仗着战马疯狂冲锋。
硝烟未散,紧随其后的钩镰枪手便专挑马腿下手,倒地的战马与骑士瞬间被踩成肉泥。
失去指挥的唐军各部开始各自为战,校尉们嘶吼着收拢残兵,却总被楚军穿插分割。
左翼残存的五百弩手退至河边,他们背后是漂满尸体的浊漳水。
当楚军盾阵逼近到三十步时,白发苍苍的弩兵都尉突然扔掉蹶张弩,抽出腰间仪刀:
“搭人墙!”
还活着的士兵立刻踩着同袍肩膀叠成三层,最上层的弩手用脚开弓,淬毒箭矢暴雨般倾泻而下。
直到楚军轻骑包抄而至,这些至死保持射击姿势的弓弩手,手指仍紧扣在悬刀之上。
中军大纛轰然倒塌的瞬间,溃败终于演变成屠杀。
楚军轻装刀牌手像猎犬追逐鹿群,专挑落单士卒下手。
有人被削断双腿仍在挥刀,立刻被三支长矛钉在地上。
辎重营的伙夫抱着滚烫的油锅撞进敌群,焦糊肉味混着惨叫冲上云霄。
最惨烈的当属医帐所在,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兵竟用绷带把自己绑在拒马上,直到被楚军铁蹄踏碎前,还在用银针戳刺敌人眼窝。
楚宁的赤色王旗已插上唐军帅帐,这位长相文雅的太子此刻却满脸阴沉。
他望着溃兵涌向的鹰愁涧,嘴角泛起冷笑——那里早埋伏着三千藤甲兵。
果然,当唐军残部挤在狭窄山道时,两侧崖顶突然滚下无数火油坛,沾满松脂的藤甲遇火即燃。
惨叫声中,数百浑身冒火的士兵竟手挽手跳下悬崖,用燃烧的身躯为同袍照亮最后逃生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浊漳水下游漂来大量唐军皮弁。
这些浸透鲜血的军帽在漩涡中打转,宛如无数不肯闭合的眼睛。
楚军斥候沿河追杀三十里,不时能看见怀抱石块的唐卒沉入河底——他们宁可自溺也不愿被俘。
上游浅滩处,十几具尸体围成圆圈,中心那面千疮百孔的军旗上,尉迟功亲手绣的飞虎仍在昂首长啸。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四万唐军已化作遍地残甲。
唐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