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案（4）有些案子不得不放下
他们分了两拨人，分水陆陆路一路追查，但最终，了无讯息。
和我当初追查金满丰号一样，码头上商船来往诸多，时间也过去太久，大家都没了印象。
我能想象当时张栋陈楚他们的无力。
他们也一直追查到了慈云庵，慈云庵的师太们当然没有见过陆孝恩一行人。
因为陆孝恩他们甚至都没有到慈云庵所在的焦阳县。
唯一知道陆孝恩这家人的人，在那时，已经成为了一坛骨灰，静静躺在佛塔里。
所以，张栋他们一行，一无所获。
我看到了其中一张笔录是冬伯的，冬伯说在陆老爷离开陆家前收到了一封信件，他们家老爷是在收到那封信后，离开陆家的。
“陆姑娘，本官想对您说声抱歉，本官一开始确实松懈了……”严知府在秦昭深沉与祁箴威严的目光中对我充满歉意地深深一礼。
我在一份份笔录中，慢慢平静。
这案子，其实严知府早点查，晚点查，结果并无不同，都是一个答案：查无所踪。
“陆孝恩是商人，他走的是水路，兰江到青龙河这段路风光名胜很多，还会途径不少像河西府那样繁华的府城，所以……下官当时估算了一下，若是他们沿途游玩买办，一两个月没有回信也是正常……”
我们从嘉禾县出发，一门心思查案，所以商船是全速，走的是直达的水路，七日到久安府。
而陆孝恩显然走的是另一条水路，沿途停停走走，游玩买办，在某个地方为了游玩住上几日也有可能。
严知府有这样的猜测，也是从陆孝恩行商这个身份出发。
既然一路下去都有繁华的府城，行商人一般会从甲地买些其他府城没有的货物，带到乙地，一路行船，一路行商。
从我们在黄龙岛找到的金满丰号上的货物来看，也证实了严知府的这个猜测。
而且从金满丰号上面的行李数量也能看出，陆孝恩也并不打算马上回久安府，这是一场长途的旅行。
严知府自责懊悔不已：“那时久安府也正好有大案，一时间抽不出……人手来……”
“严大人有心了。”我打断了他，拿起手中的一份笔录，“大人，这里提到一封书信，这封信在何处？”
严知府立刻过来认真看：“哦，这封书信当时本官也有留意，但陆家姑奶奶也不知这封书信去了何处。”
“在陆府找过了吗？”
严知府目露一丝疑惑，我也察觉到是自己的问题，我应该说在“我家”找过了没。
严知府对我摇摇头：“并未找到，或是被令尊带在了身上。”
我点了点头，拿起卷宗：“谢谢严知府的调查，这些调查对我很有用。”
严知府神情复杂地看着我：“陆姑娘，本官有一事不解，久安府有大庙大观，何以令尊要前往一个偏远的慈云庵为你求姻缘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严知府：“此案本官已经接手，具体案情不便透露，还请严大人理解。”
严知府不再说话，他是知道程序的，就像先前我以陆芸的身份想要卷宗，他没有给我一样。
现在这个案子归我了，他也就同样没有追问与知情的权力。
我们三人又在整个衙门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严知府依然亲自把我们送出，他的眼中始终是深深的自责。
不仅仅是他，静静跟在他身后，在已经摇晃的灯光中的张栋他们这些捕快，也目露自责与内疚。
我熟悉这个表情，他们是在为自己没有帮到我，没有破这个案子而自责，那是一种分外无力的自责。
作为和他们一样的刑侦人员，我知道有些案子，会击碎我们的毅力，让我们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让我们陷入颓丧。
就像我们在茶山上挖出的那具枯骨，那是同样是死者的阿福在为那副枯骨叫屈。
而我们却始终没有方向，无从下手。
“陆姑娘，本官……有愧啊……”严知府在摇曳的灯笼下变得哽咽，“若是本官在你姑母报案时就……”
“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严大人。”我打断了严知府的自责，带着一分感谢的目光看着他，“严大人，在我家这个案子上，您，和张捕快他们，已经尽力了，谢谢你们的努力。”
我站在府衙门前，朝他和他身后的捕快们深深一礼。
捕快们惊讶之后，赶紧上前，反是朝我一礼：“对不起！陆姑娘！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
他们的齐声的道歉，让夜色中的府衙，多了一丝暖意。
祁箴忽然上前，拍了拍严知府的肩膀：“严知府，你尽力了，你把久安府照顾地很好，你找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把久安府托付给他吧。”
严知府怔愣在了那里，眼中失神了一下，却慢慢平静，对祁箴点点头，看着地面：“本官……会尽快择选人才，荐于狄大人……严某惭愧，在找到合适的人选后……辞官还乡……”
“大人！”张栋他们惊了，神情复杂而难过。
他们突然朝我齐齐单膝下跪：“请狄大人原谅我们大人！”
他们以为是我在追责严知府。
知府的认命，我哪有权力。
但严知府看到我的金令，应该是在以为我想在久安府做这个知府。
我看向祁箴，你看你这句话说的。
祁箴还在那里舔唇笑，把人家吓坏后不负责了。
秦昭又是生无可恋地轻轻一叹，每次服侍皇家人，他都是这副表情。
他到已经无神的严知府耳边，耳语了一下，肉眼可见严知府脸上的表情从吃惊到惊诧到震惊的巨大的变化！
秦昭说完退后一步。
严知府当即朝祁箴跪下：“臣领旨！”
顿时，把张栋他们这群忠心的捕快给看懵了。
祁箴笑了笑，又拍了拍严知府的肩膀，转身大笑跨出了府衙的大门。
“臣！恭送！”严知府顿了顿，再次出口，“贵客！”
秦昭扶起严知府，严知府竟是眼圈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