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巡

三个月后,濮阳陷阵营驻地,霍骁正在与陷阵营的老兵进行对战,虽是他的日常训练,双方却用的都是真刀真枪,必要之时,甚至会全力相搏!数月的陷阵营生涯,霍骁也早已习以为常,如果日常训练都惧怕见血,真正的战场之上只会更加慌乱。

这次的对手叫周宜,三旬上下,正是追随高顺多年的亲卫队长,官拜都尉一职(高于军司马低于校尉),只见他体态雄壮,身手却异常矫捷,如同一只花豹。两人对拼的兵器也不是陷阵营常用的短矛,而是短戟。短戟类似吕温侯名震天下的方天画戟,却是单月牙戟,长度与环首刀相仿,其技巧十分适合近身格斗。随着两人双戟相交,只听周宜大喊一声“开!”霍骁手中的短戟已脱手而飞,随即自已的喉头就感受到了周宜战戟的刺骨寒意。“周大哥,我又输了一仗。”

不愧是追随高顺多年的陷阵营都尉,数月来,霍骁与其多次对战,无一例外战败,周宜的身手在霍骁看来,不在当日的虎卫许庶之下,胜败的话就要具体打过才知道了。至于自已,从军日浅,没有名师指点过武艺,离许庶周宜这样的高手,还有一定的距离。而武力更加强悍的高顺,甚至三国有数的吕布,关羽,张飞等勇将,真正实力又该高到什么程度呢,霍骁想起来就暗暗心惊,更有一丝兴奋。

“仲平(霍骁自已取的表字,霍仲平)不必懊恼,你习武毕竟时日还短,虽有咱们高将军亲自指点,但始终还需要磨炼,不过生死之间,你小子就像一头狼,很出色的直觉啊,好几次都让我不得不使出全力才能制止你,嘿嘿”周宜笑着拍了拍霍骁的肩膀,鼓励的话语让霍骁有了一丝慰藉。

“他说的不错,除了谋略与气势,为将者的直觉最为重要,高手过招甚至战阵之中,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你若能好好把握,日后成就不可限量。”高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训练场上。

“参见将军”包括周宜霍骁在场的陷阵营将士,纷纷见礼,高顺在陷阵营中的地位如同天神,毕竟一位从不克扣军饷,厚待下属的常胜将军,包括霍骁这个尊卑观念淡薄的现代人也是佩服不已的。

“免礼,周宜听令”面对陷阵营将士的敬服,高顺毫无波澜的忽然下令“近日濮阳城中龙蛇混杂,甚至有我军中将士冒充盗匪,打家劫舍,滋扰百姓,温侯应城中大族所请,命我陷阵营将士执行宵禁。你带一个百人队负责巡夜,若有可疑人物一律捉拿,如有反抗者就地格杀!”“诺!”周宜等陷阵营将士无不遵命。

除了日常高顺的亲自指点“补课”,陷阵营的日常任务,霍骁同样需要参与,毕竟日后自已统军,这些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这日夜里,遵照高顺将令,周宜带领陷阵营百余将士,十人一队,进行濮阳全城巡防。在霍骁的理解里,陷阵营的任务有点像后世的宪兵队,主要是为了抓捕夜间不守军纪偷溜出营的自家兵士,整肃军纪。得濮阳后,自已的主公温侯似乎开始志得意满,并未乘大胜余威攻下兖州的其余城池(尚有东阿等几城在曹方的荀彧,夏侯惇手中),温侯与麾下的诸将颠沛多时,进了濮阳这个温柔乡,醇酒美人,贪图享乐,军纪涣散。此外,吕军不时威逼城中大族贡献财货粮草,甚至有部分将领部曲在夜间假扮盗匪,掠夺富户,导致民怨沸腾。高顺将军大为火光,不停进言,温侯这才下令由陷阵营巡城,整肃军纪。

想到这里,霍骁也不由一叹,当真是乱世人命如刍狗,听闻曹操老父被徐州牧陶谦部将张闿所害,为报父仇,曹操东征徐州,下令屠十余城,民众死伤十数万之众,多亏平原刘备援助徐州,自已的主公温侯又趁机攻下了兖州濮阳等地,曹操失了根据地,这才弃了徐州正在回师。恐怕战事又要起了,不过吕布虽不是仁德之辈,却也干不出屠戮平民的恶行,霍骁扪心自问,战场厮杀各凭本事,但面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自已绝对下不了手。街面上响起了打更的声音,已是二更天,打断了霍骁的思绪,他自嘲的一笑“暂时别想那么多,就算真有改变乱世的志向,现在自已这只小蝴蝶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前方的队正发出了警戒的手势,正举着火把的霍骁心头一震,前方一座宅邸隐约传来阵阵哭喊,有匪兵作乱。霍骁等人赶忙上前,正遇一群穿着吕军军服

的士兵从宅内往外走,他们肆无忌惮的大笑着,臃肿的身形看样子裹挟了不少财物,手中还拉着几个有些姿色的妇人。队正一声呼啸,陷阵营将士人人拔刀在手,由于并非战场,巡夜的陷阵营并没有带上短矛,铁盾等军器,仅在腰间佩戴着陷阵营特制的百炼刀。

这群人领头的军服看上去是个军司马,手下一伙大约二十余人,他打量了一下霍骁等人,大大咧咧的说:“前面是陷阵营的兄弟吧?吾等是魏续将军亲兵,正要回营。这户商人自愿奉上财帛子女孝敬我家将军,与你等无干。”

魏续也是温侯手下亲信大将,权位不在高顺之下,且与温侯是姻亲,温侯之妻魏氏就是他的亲妹子,不过听说此人贪财好色,勇而无谋,居然放任部曲劫掠富商,行径如同强盗,当真可耻。

霍骁的队正毫不退缩:“陷阵营奉温侯与高顺将军之令,夜巡濮阳,整肃军纪,你等劫掠百姓,与盗匪何异,放下财物女子,与我回营,等候将军定夺!”

那名军司马不屑的一笑:“高将军算什么?我们魏爷是温侯的大舅子,亲疏有别,陷阵营一个小小的队正,谁给你的胆子抓我们,给我滚开”周围的手下也轰然大笑。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兵士笑声戛然而止,只见鲜血狂喷,队正闪电般的出刀,人头已落地,他一字一顿的说着:“陷阵营,执行军令,不束手就擒者,就地格杀。”

“好贼子,真敢动手!”这群魏续的亲兵喝骂着冲上前来,却哪里比得上久经战场的陷阵营,又被斩杀数人后,连那名军司马在内都被缴械,看管了起来。正要喊宅子里的人把财物女子领回,霍骁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依稀传来喊声,“抓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不及多想,霍骁等人正要往前探查,数人已经出现在夜色中,这群人身法极快,浑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看着他们倾身向前的姿态,霍骁忽然觉得有点像后世电影中的某国忍者,惊奇不已。数名夜行人早已发现了正好阻拦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霍骁等人,一个嘶哑且冷酷的声音响起,“杀了他们,速速出城!”话音未落,这些夜行人已抽出短剑,杀向在场的霍骁等人,霍骁等人也纷纷拔刀相迎。霍骁平时练习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战场武艺,而上前的一名黑衣人身材纤细,动作敏捷,明显擅长近身缠斗,此人看见了霍骁等人身边的女子,双眼一寒,手中的短剑疾刺而来,直奔要害。

“被误会成强抢民女的兵痞了”霍骁哭笑不得,黑衣人的招式极快,瞬间刺出了十余剑,霍骁根本不及躲闪,只得拼命招架,一着不慎,对手短剑划过,霍骁腹部中了一剑,要不是穿着陷阵营特制的锁子甲,现在他已经被开膛破肚了,霍骁中剑,其余的陷阵营将士连忙上前救援,黑衣人见已经杀出重围,不再恋战,掠过霍骁等人,向城门方向继续急速奔去。陷阵营正待追赶,黑衣人们掏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向后一甩,一阵火光,烟雾弥漫,“这不是后世的烟雾弹么,真像啊”霍骁暗暗称奇,待烟雾散去,几人早就逃得不知去向。

这场遭遇战,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领头劫掠百姓的军司马着实倒霉,连着其他几名兵痞,砍瓜切菜一般的被那伙刺客杀了,刺客各个武艺高强,身法敏捷,若单打独斗,霍骁这帮陷阵营的兄弟恐怕难逃毒手,好在刺客并不恋战,陷阵营又有锁子甲护身,霍骁他们最多只受了些轻伤。

喊着抓刺客,从后面赶来的正是陷阵营都尉周宜,看见霍骁中剑,连忙上前问道:“仲平,挂彩了?伤势如何?”

“好快的剑,还好只是被短剑划中,如果是被刺中,恐怕锁子甲也挡不住”霍骁心有余悸“多亏有锁子甲,只是皮外伤,周大哥,这群刺客身手不凡,出什么事了?”

“确实出事了,濮阳柳家的族长被刺身亡”看着侥幸活下来,瑟瑟发抖的几名兵痞,周宜露出鄙夷的神情:“押上他们,我们速速回营,将此事禀报将军”。

濮阳城外的野地,刚刚逃出生天的几名刺客齐聚于此。他们已经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衫,正在焚毁之前身上的夜行衣,三男一女,女子身穿普通农家女子的粗布麻衣,却难掩清丽脱俗的容貌,只见她十六七的年纪,肤色极白,身量虽然不是特别高挑,但两条长

腿使得下半身比例修长了许多,唯一的缺憾可能是那双眼睛,煞气极重,却又带着一丝忧郁,一看这样的女子就知道她的性格一定十分倔强。

“雪筠,你的伤势如何?”夜行人中领头的来到女子面前,关切的问着。这男子估摸二十七八岁,相貌端正,一看就是惯发号施令的人物。

“小伤而已,不劳杜师兄牵挂”叫雪筠的女子,正低头给自已手臂上药,头也不抬的平淡答道。原来刚才与陷阵营的交手,双拳难敌四手,霍骁他们的反击还是划伤了她的小臂。

“不碍事就好”男子悻悻的回了一句,随即又难掩兴奋神色,“柳家的老家伙终于授首,柳家群龙无首,城里大族当以我杜家为尊,大事可成”。

原来这名男子叫杜怀,正是濮阳城中杜家少主,濮阳城中一直以柳家为尊,也是他们里应外合,导致濮阳被吕布军攻陷,吕布入主濮阳之后,柳家一直押宝这位朝廷钦封的温侯,是他的坚定支持者。而濮阳实力第二的大族杜家,也一直唯柳家马首是瞻,没想到他们真正支持的是曹操,甚至还刺杀了柳家族长,以便更好的掌握濮阳大族势力。

“我今日接到飞鸽传书,师父他老人家将云游至此,我们此时万不可掉以轻心,助曹家夺回濮阳,是我玄灵宗头等大事,不要为你杜家小事破坏大计,否则门规不容情”雪筠冷冰冰的说到。

“为兄自然不会,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到?”杜怀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自已入门虽然比雪筠早,但自已世家大族少主的身份,一直不被师父完全信任,而小师妹雪筠出身孤苦,师父授其一身业艺,待之如亲女一般,虽然自已负责此次行动,但师父把小师妹派来,明显是让她当“监军”,怕自已因私废公。

“师父一向闲云野鹤,我也不知”雪筠摇头无奈道,“我们已经除掉柳家族长,凭你们杜家手段,控制濮阳大族应该易如反掌,但我们要助曹孟德夺回濮阳,势必还要削弱吕布军势力”。

“这是自然,他手下能征善战的大将不多,但今夜我们交手的陷阵营士卒,身手颇为不凡,我正想要刺杀陷阵营统领高顺,去其一大臂助”杜怀志得意满的说道,“我们再来计议计议”。

回营后的霍骁,周宜等人,向高顺秉明情况,高顺大怒,喝令将几个参与劫掠的兵痞斩首示众。随后却对柳家族长的身死陷入沉思,经过几个月相处,霍骁知道高顺有勇有谋,并不是一介粗疏武人,恐怕他也正在思索此事的蹊跷。

然而没多久,大将魏续与谋士陈宫都找上门来,魏续前来讨要自已的亲兵,得知已被斩首,怒不可遏,对着高顺放下狠话离去。高顺自然不惧,自觉无愧于心。一直旁观的谋士陈宫,待魏续走后,才向高顺询问今晚之事,但陈宫却并不那么惊讶。

“柳家族长被刺,恐怕不是偶然,虽然濮阳城中各大族一直争权夺利,但是为此痛下杀手他们应该不敢”陈宫说道,“柳家对我军是一大臂助,恐怕这是曹孟德指使,后续还有计策,意在夺回濮阳,夺回整个兖州”。

“公台所言极是,我军入主濮阳时日不久,世家大族只是趋炎附势,私下里未必真的忠于温侯,曹操此人诡计多端,这该如何是好”高顺也隐隐不安。

陈宫长叹一声,“主公自入濮阳,大半兖州已在手中,愈发宠信魏续,郝萌之辈,不思进取,每日宴饮,与姬妾同乐,不光是你,我也多日没有见到主公了,但当下事态紧急,我当面见主公,陈以利害,劝主公对各家大族多加安抚,少征钱粮,更要留意谁有反心”。

“那就拜托公台了,如有所命,顺(高顺自已)愿效犬马之劳”。高顺喜道。

陈宫意味深长的看了高顺一眼“伯平(高顺的字),你是主公肱股之臣,但主公眼下宠信魏续等人,小人谗言不得不防,对付你这样的大将,或许只需要一杯毒酒,一支冷箭,你能明哲保身,才是我军之福啊”。

“顺明白了”高顺思索片刻,拱手作答。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霍骁,算是明白了,眼下高顺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已经与“外戚”魏续等佞臣势不两立,今夜陷阵营抓捕了魏续的亲兵,让他在军中威望受损,恐怕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而陈宫的话表明,恐怕魏续等人更不是什

么心胸宽广之人,自家将军要防备他们层出不穷的报复了。至于陈宫说的曹孟德阴谋,霍骁感觉自已还不够格去揣测,让陈大谋士跟温侯去操心吧。

唯一让他警醒的是,自已的武艺还是不够娴熟,不要说许庶,周宜这样的行伍猛人,连今晚的刺客都差点让他殒命,身处乱世,没有一身武艺不要说建功立业,保命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