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一程 作品

第 459 章 梦碎

永和宫内,早已不复往日的花团锦簇,冷清的殿内,透着一股子颓败的气息。

云嫔面色惨白如纸,身上那件海棠红的宫装早已被血迹染得斑驳不堪,十指更是红肿变形,指甲处翻出淋漓的血肉,显然是受过重刑。

她披头散发,形容凄惨,全然没了昔日宠冠六宫的娇媚模样。

此刻,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手捧明黄圣旨的李德海。

以及,李德海身后,那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云嫔看着托盘上的白瓷酒壶和白瓷碗,瞳孔骤然紧缩,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她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嘶哑,“这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不见本宫……陛下不会这样对本宫的……”

“本宫要见陛下……本宫要见陛下!”

云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连日来的刑讯逼供,浑身无力,刚一动弹,便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李德海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娘娘宠冠六宫多年,风光无限,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过这都是自找的。

“云氏,接旨吧。”他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氏品行不端,德行有失,冲撞圣驾,罪无可恕。即刻贬为庶人,赐鸩酒。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殿中一片死寂。

云嫔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李德海静静地等了片刻,见云嫔没有反应,便朝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云嫔面前。

“云氏,接旨吧。”李德海冷声道。

良久,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

那笑声凄厉而绝望,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瘆人。

她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决绝:“陛下……你好狠的心!”

“裴……”

云嫔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德海厉声打断。

“云氏!”

他声音陡然拔高,“若不是陛下首肯,奴才们岂敢对您用刑?”

“再者,您还有秦王……为了秦王,您还是莫要为难奴才了。”

秦王二字,像是一道惊雷,劈中了云嫔。她浑身一震,眼中的恨意渐渐散去,只余下万般不舍。

明瑞……她的瑞儿……

良久,云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直起身子。

她颤抖着双手,将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掠到耳后。

这个动作,她做得极慢,极认真。

做完这一切,她恭恭敬敬地朝着立政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臣妾……领旨谢恩。”

云嫔起身,颤抖着手,端起托盘上己斟满了酒白瓷碗。

她看着杯中的鸩酒,轻轻地笑了。

纵然此刻形容凄惨,狼狈不堪,但这一笑,依稀能瞧见昔日荣宠后宫,艳冠群芳的宠妃风华。

“臣妾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千秋万代……”

她仰起头,将杯中的鸩酒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生终究是大梦一场空。

从东宫到太极宫,她同孝平斗了那么多年,终究是让旁人捡了便宜。

孝平去的时候,她还在笑孝平是懦夫,是她的手下败将。

可如今,不到三个月,她便步入孝平后尘。

这当真是可笑!

若有来生,她绝不进东宫,绝不嫁给裴正则!

......

秦王府内,裴明瑞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他带翻在地,“啪”的一声碎裂,茶水四溅。

“你说什么?!”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侍卫,又惊又怒。

“娘娘……娘娘她……被贬为庶人,赐……赐鸩酒……昨夜已经……已经下葬了……”侍卫吓得跪伏在地,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个噩耗。

裴明瑞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踉跄了几步,扶住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嘴唇微微颤抖,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本王不信!本王要进宫!本王!本王要问个清楚!”裴明瑞回过神来,疯了似地往外冲。一旁的张贤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您冷静些!”张贤试图拦住他,焦急地劝道,“您这样贸然进宫,只会适得其反啊!”

裴明瑞哪里听得进去,他此刻满心都是对母妃的担忧,只想立刻进宫,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推开张贤,疾步如风,直奔王府大门。

刚奔到朱漆大门前,便见了李德海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李德海见到双目赤红的裴明瑞,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

“正好遇上了殿下,咱家倒也省事。”

裴明瑞看到李德海,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一步。

“李公公,我母妃呢?我母妃到底怎么了?”他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李德海却不慌不忙,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陛下有旨,秦王殿下接旨。”

裴明瑞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李德海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仿佛要将它盯出个洞来。

他缓缓地屈膝跪下,双拳紧握,动作僵硬得如同木偶一般。

李德海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明瑞,不孝不悌,构陷手足,致使郑王伤及一目。今贬为临江王,改封地为江陵,限令七日内启程,离京就藩,无诏不得回京!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四周一片死寂。

裴明瑞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好似被人死死地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贬为临江王?

封地改为江陵?

七日内启程就藩?

父皇这是铁了心要将他彻底放逐,赶出京城,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为什么?”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皇竟然会如此绝情!

李德海收起圣旨,冷冷地看着他。

“临江王殿下,您还是莫要深究缘由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您只需知晓,云氏罪孽深重,才落得这般下场,还连累了您。”

“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云嫔被贬为庶人,鸩酒赐死。秦王被贬临江王,限七日离京就藩。这一道道如惊雷般的消息,在京中迅速传来。

朝野上下,无不哗然。市井之间,亦是议论纷纷。

往日门庭若市的秦王府,转瞬间车马绝迹。

秦王一系的官员,心急如焚,纷纷派人赶往秦王府,试图探听消息。

可秦王府外羽林卫林立,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七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色阴沉,寒风凛冽。

秦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长长的车马徐徐驶出。

数百名羽林卫,名为护送,实为押解,将这支队伍牢牢守着。

秦王府前的长街之上,空无一人。

那些曾经与裴明瑞交好的人家,此刻都闭门不出,唯恐避之不及。

马车驶出城门,速度便越发快了起来。

“呵……”裴明瑞坐在马车里,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当真是世态炎凉!”

前些时日,父皇还曾让他前去巡视封地,希望他去就藩。他当时以愿留在京中孝顺父皇和母妃为由,拒绝了。但父皇当时并未多言。

可如今,父皇却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将他逐出京城,无诏不得回朝。

“父皇您当真是……好狠的心!”裴明瑞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裴明瑞皱眉问道。

“禀殿下,燕王殿下一行在前方等候。”侍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裴明瑞一愣。

裴明绪?

他来做什么?

莫非要来看自己的笑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