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愿？
“马鞍山被突破了？”
明泉一怔，“这怎么可能？71军呢？78军呢？”
“千真万确，小鬼子是夜袭...还放了毒气弹，他们拿下当涂之后，没有就地休整，而是尾随我军到了马鞍山外线，入夜之后，配合国崎支队一左一右突入城中，我军本就是仓促后撤，毒气一来，阵脚全乱了...”徐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到明泉都快听不见了。
“陈长官知道此事了吗？”
明泉急忙问道。
“知道了，现在正打电话骂娘呢...”徐斌说道。
明泉扭头看了眼因此事而停下的竹石清，吩咐道：“快去吧！守好北线，要是两条线都折了，我们就没戏可唱了！”
“是！”
竹石清向明泉敬了个礼，拍了拍主驾驶的穆枫，“开车——”
“长官，我刚刚听，是不是南边出事了？”穆枫双手握着方向盘，往后斜了一眼，向竹石清问道。
“估计是的。”
竹石清叹了口气，看了眼表，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照作战参谋徐斌那个说法，马鞍山的战斗应当两小时前就开始了，但直到现在，消息才传到麒麟门...
这说明什么？
只能是王敬久汇报晚了。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战斗之初，71军的各级主官都认为此战斗在可控范围内，日军只是小规模尾随，而当国崎支队递补上来后，71军的官兵才意识到小鬼子是来真的！但迟到的警觉却已经为时已晚。
竹石清忽然想起了明泉刚刚所说的话，的确，大兵团作战，处处都有可能出问题，任何一个细节不对，都会形成连锁反应，而引导着战局走向不同的方向。
马鞍山一失守，最痛苦的其实不是71军，而是博望的78军，原本78军是秣陵与马鞍山的中间机动力量，承担着和教导总队一样的任务，但此时，71军后撤了，反倒是宋希濂被两团鬼子给围了！
而刚刚陈诚不是还下令，要78军北上侧击13师团么？这个情况一出，78军还能侧击啥？
78军一隐身，秣陵就得被第9师团和13师团摁着打...
竹石清不敢往下想，好在是这些都没有影响他的北路战况，他安慰着自己把北线守好就是胜利。
吉普车轰轰地回到九华山。
竹石清准备为第三日的战斗做些准备了，众人齐聚指挥部内，今天这几个哥们把鬼子耍的团团转，此时都有些兴致勃勃。
“都乐，乐什么？”
竹石清看着嬉皮笑脸的几人，皱了皱眉头，“雕虫小技糊弄的了鬼子一时，能糊弄一辈子么？不是都想打硬仗吗？明天，明天就是硬仗，让你们过把瘾！”
“好！”
竹石清向周绍辉递了个眼神，周绍辉会意，向外走出一步，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作战方案，来到大地图之前，抄起指挥棍，围着九华山敲了敲：
“我部明日之任务，扼守沪宁铁路之下蜀，上党一线，命令如下，一团！运动至新塘，构筑阵地，防范日军迂回上党以西。二团，沿九华山北麓行军，监视沪宁铁路线，配合41师，阻击来犯之敌。三团，姚子青部，还是今天那个位置，拱卫上党北翼安全。特务营、警卫营、炮营、装甲团，听指挥部命令，随时运动！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好，明天就按这个布置来！”
“是！”
“散了吧！”周绍辉摆了摆手，各团营长相继散去。
指挥部内只留下竹石清、德川楠、方文坚穆枫等人。
“陈诚长官说要坚守多久？”方文坚抄起桌子上的一把瓜子边磕边问。
“一天就行。”竹石清敲了敲桌子。
“一天啊...”方文坚和周绍辉对视一眼，“一天感觉没有太大压力，有我们输血，16师团拿不下上党，第3师团也拿不下下蜀。”
“不可大意啊。”
竹石清此时心乱如麻，日军在南面的动作犹如一记闷棍，虽没有直接砸到他的头上，但却也给他提了个醒，至少，朝香宫这个指挥官，的确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在用兵上，似乎也有些不拘小节，最重要的是，陈诚这套防御体系，实际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容错，71军从马鞍山撤下，就只能到更后方的慈湖镇，如果日军连这里都打穿了，就直通南京之南了...
“不是轻敌...”方文坚撇了撇嘴，“石清，我们自己带的兵，心里也是有数的，成功不敢说，成仁必有决心！不就是拼吗？咱在下蜀死拼他们一天，那也算是守了一天了，关键就是看如何减小损失地坚守。”
“老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周绍辉赞同地点点头，“守一天不难，关键看怎么守，像今天，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和小鬼子周旋了一天不是吗？”
德川楠能看出竹石清的愁容，索性出来提醒一句：“朝香宫这个人，就像我之前给各位分享的那样，他是个职业军人，而且是个有背景的职业军人，所以他作部署，有非常明显的皇室风格。”
“什么是皇室风格？”方文坚停下嗑瓜子的动作，看向德川楠。
“就是...”德川楠思考片刻，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大手大脚，胆量惊人，并且喜欢一锤定音。”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竹石清沉声道，“德川，上一次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朝香宫为什么要平均用力呢？直到今天，说他们突破了马鞍山，我才意识到，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是要从南面打开缺口...”
“中路展开的攻势...是为了南线的突破？”周绍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还是觉得这事只是个巧合，“这歪打正着吧...我看是那71军自己轻敌，正面是一师团一旅团，怎么能在不知会78军的情况下直接后撤呢？不被小鬼子打突击那才怪了！”
“不争这个了——”竹石清摆了摆手，“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周绍辉，让你带的兵，你都带好了没有？”
“那两千小兔崽子？”周绍辉眯了眯眼，随后露出一抹笑，“斗志嘛，都个顶个的足，但我觉得短时间内还是不要拉出来和小鬼子硬碰硬，毕竟是新兵蛋子，身上没那些歪风邪气，值得好好培养一下。”
“这是你的事。”竹石清冷声道，“没有突发情况的时候，你爱怎么练怎么练，老子要是真没有后备部队了，你亲自带也得把他们拉上战场跟小鬼子拼命！”
“是！”
“各自准备去吧，明天是场恶战，都把觉睡好！”竹石清扫视几人，“不许轻敌！”
“知道啦！”
众人离去之后，指挥部陷入沉寂，竹石清在地图前徘徊转悠，心中总有些不安，尽管他十分相信自己手底下这些战士，对于刚刚的部署，他认为已经算是极为合理了。
剩下的，就看明天的临场决断了，只要保住上党这个支点，再凭借九华山的地形优势，压制突入至下蜀的日军，即便是第3师团倾巢而出，那也有应对之策。
而同样是三更，常州日军前敌指挥部内，对于谷寿夫拿下马鞍山，朝香宫十分满意，忍不住夸赞道：
“比藤田进靠谱多了——”
“将军，拿下马鞍山之后，是继续追击，还是配合13师团，夹击78军？”武藤章攥着小本子，挪步至朝香宫边上准备记录作战命令。
“不急。”朝香宫暗暗一笑，“告诉谷寿夫师团长，第6师团就地进行扫荡，拱卫阵地，切断78军退路即可，围而不攻。”
“哈依！”
武藤章转身要走，又被朝香宫给喊住：
“参谋长，急什么？给第3师团发电，命令他们于明日正午向下蜀发起进攻，不需要再配合16师团进攻上党了。”
“不需要先拿下上党么？”武藤章一愣，“孤军深入，很容易遭到教导总队截击，殿下。”
“藤田进今天打成这个样子，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朝香宫冷眼看向武藤章。
武藤章连忙俯首道：“哈依！哈依！”
“参谋长，我知道你和藤田进关系要好，有机会你告诉藤田将军，有时候不一定要蛮干，要击溃支那军，并非一定要占领那片阵地..”朝香宫似笑非笑地看向武藤章。
武藤章浑身一紧，忙赔了个笑脸：“想必殿下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我已经命令东乡支队秘密进入天王寺，明天，他们会和第9师团一起，进攻句容。”朝香宫眯了眯眼道。
“原来如此！”武藤章双眼陡然张大，“我还纳闷东山乡将军为什么今天一直没看见，原来是殿下的一手釜底抽薪啊！”
“静候他们佳音吧。”朝香宫摇了摇头，幽幽坐下。
....
次日拂晓。
教导总队各团正在紧急向各预设阵地前进，姜勇负责的新塘，在句容以北，上党以西，他才刚到阵地不久，忽然听见远天传来一声炮响！
随后，远端句容的阵地在他的眼前陷入一片火海！
无数日军伴着微弱的晨光向66军冲杀而去！
而此时的66军哪里有能力独自阻挡如此大规模的日军？战线骤然崩塌，全军开始溃退，任凭叶肇怎么下死命令，部队都无法再进行抵抗，句容的多处阵地开始失守。
姜勇看着这一幕，心里算是急坏了，李鸣宇在旁边匆匆问道：“老姜！！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帮他们！？”
“老竹说了不能暴露位置！”姜勇扭头吼道，举着望远镜，“而且你看清楚了，小鬼子比昨天的要多不少！指定是有援军来了！！！”
“妈的还真是！”李鸣宇急吼一声，“那怎么办！？”
“跟老竹汇报吧！”
而日军的攻势过于凌厉，消息还没传到九华山，句容已经失守。
陈诚构想的铁三角，一角已失。
竹石清在半小时后收到了这则消息，当他的部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部署时，上党的背后，几乎已经被日军掏空了。
“坏事了——”
竹石清站在九华山上，长吸一口气，看向周绍辉，“句容一丢，上党的74军...危险了！”
“怎么会这么快！？”周绍辉蹙眉道。
“马上把消息报给司令部，另外，告诉姜勇...等等！”竹石清瞬间停住动作，从穆枫兜里摸出地图，蹲在地上比划道，“新塘这条路，可以直通紫金山啊...”
“石清，这...”
“马上命令方文坚，引特务营前往新塘增援！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