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同学【感谢‘问影’大哥1500打赏!】(求追读 求票票)
从增援速度来看,只需要上海保安队坚持一个昼夜。
阻击战的时间往往是漫长的,不比人在睡觉的时候,眼睛一睁一闭就是一晚。
宝山路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打到最后整片区域已然面目全非,竹石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北站,这里已经搭建起临时兵营,北站向西通向英租界的区域内,盛大的游行正在举行。
就日军打伤英国人这事,不论两国在外交辞令上如何斡旋,但实打实地给租界那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心头添了把火,他们不禁要开始思考——
会不会有一天这颗子弹也打到自己的脑门上?
竹石清身边没有兄弟,走在路上,一脚下去就是一个灰坑,在刚刚的战斗中他的左臂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用手一摸才发现黑色的保安服已经湿了一寸。
满地都是嗷嗷待医的伤员,他们双目朝天,指甲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
若不是五中队的弟兄们及时赶到,竹石清甚至怀疑自己今天就要交待在这条该死的路上了。
“长官,你流血了。”
一个轻巧的声音出现在竹石清的耳畔,但还没等他听明白在说啥,这白大褂的姑娘就领着左右两个白口罩蹲了下来,将竹石清胳膊肘段的衣服剪了下来,酒精棉球放到伤口上的刹那,竹石清才从昏聩的战争回音中苏醒过来。
“操!这么痛!”竹石清惊叫一声,并非是他不男人,而是真的很痛!
“没事的长官,你这是擦伤,消消毒包一下就行。”白大褂贴心地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擦拭完毕后招了招旁边的两个女孩,他们一个手持纱布卷,一个手持大剪刀,咔咔一顿操作就缠上数圈,临走前嘱咐了一句,“不要沾水!”
言罢,三人拎着医药箱往别处去了。
“副组长。”邓毅飞从远处匆匆跑了回来,看着竹石清坐在地上靠着墙,忙蹲下身来,又见到竹石清肩上缠着纱布,问道,“什么情况,你也挂彩了?”
“子弹擦了一下,不碍事。”竹石清涨红着脸,咬咬牙道,“方文坚怎么样了?”
邓毅飞摇摇头,劝慰道:“伤得不轻,主要是烧着了,小鬼子这炮打得真他娘的缺德,连他妈自己人都轰,平组长的建议是,先把方兄弟撤下去,他这个伤势,短期内恐怕要卧床了。”
“他自个怎么说?”竹石清眯眯眼,脸色有些为难,在一个壶里撒了这么长时间尿,他深知方文坚是个什么德性。
“还说话呢?”邓毅飞继续摇头,“嘴唇都烧白了,我话比较糙哈,那就跟烤猪肉似的!”
“额...那还是赶紧撤下去吧。人没死就行。”竹石清叹道,“不知道我们的平组长有没有想过这一枪打了之后,上海成了这副模样。”
邓毅飞还是摇头,回道:“至少,任务完成了,平组长让我来寻你回去,苏州方面有命令。”
“走。”
...
西宝兴路向南延伸的部分楼屋似乎是挨上一发炮弹,瓦砾碎在沿路的街上,最前头的半间房子被削去了一半,成了个大敞蓬,回至联系点,二楼已然能听见平鸿的声音。
沿着步梯上楼,除了先遣组的几个兄弟,竹石清还瞥见了一个陌生的背影,有些小巧,但从外形判断甚至有点像个女娃,听见楼梯咚咚响,他人也转过身来,这正面又是如此熟悉!
“石清哥?”
“赖天佑?”
二人皆是一怔,仔细盯了半晌,这才将信将疑地唤了一声。
经历万般事情的竹石清脑子里飞快闪过了昔日在营地的点点事迹,最后忽然想起自己在前往二十九军前,分明记得赖天佑是借着家里的关系去往了上海保安队。
“你小子怎么来了?”
异乡遇故人,竹石清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即拉着赖天佑就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个头比自己还矮半分的赖天佑竟还当是几个月前的那个说话喃喃的小孩。
平鸿算是看出这竹石清别的不说,人脉还挺广!就连上海保安队这种偏门组织居然也有熟人?
“石清,你别小子小子的,人家现在可是上海保安队的参谋长。”平鸿冷不丁来了一句。
“参谋长?”竹石清有些咂舌道,“赖参谋长,你现在什么军衔啊?”
“少校。”
赖天佑嘿嘿一笑,倒是显出了几份以前那模样的感觉,但竹石清的心底里却生出来几分异样,他分明记得这赖天佑离营之际方才定了个中尉,这短短三个月,就连升两级干上少校了?
果然是前线卖力拼杀不如后方钱财加码!
这要不是是自己的亲室友,恐怕竹石清当场就要骂娘了。
平鸿见诸人到齐,也是开启了他今日的陈述:
“兄弟们,总体而言,我们今天的行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租界内现在是风云激荡,那帮法国佬和英国佬快把日本人骂上天了,于阳已经将事情报告给了总司令,我们这次都是大功一次!”
“那接下来呢?”虞飞双的话语里丝毫听到功绩后的欣喜,反而是冷冷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请赖参谋长来的原因。”平鸿卖了个关子,继续道,“司令部的意思是,淞沪一号作战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上海保安团作为上海的守备力量,务必从现在坚守到明天天明,为88、87师进驻上海赢得时间。”
平鸿说完瞄了一眼表,再次强调道:
“也就是从下午三点四十七,到明日太阳升起。到那个时候,我们先遣组的任务就算圆满结束,大家各自归建即可。”
平鸿唱罢赖天佑随即登台,他解释道:“由于各位弟兄进入保安团是以督巡组的身份进入的,战时体制下没有指挥权,吉团长考虑到这点后,决定单独拉出两个中队由各位指挥,配合保安团进行作战。”
“不错,我们现有五人,可分作两组,每组各领一支队伍。”平鸿补充道,“各线的战报显示,日军今日有孤注一掷全面反扑的征兆,所以今晚的压力会非常大,只有撑到徳械师的到来,局势才有可能反转。”
长谷川清对于我军对上海的军事行动已有心理上的准备,他需要手下的千余日军玩命突入华界的防线,为等待日本本土的增援赢得时间和空间。
众人会意,这一次平鸿和竹石清决定分开带队,最终由平鸿、邓毅飞作为正副队长带领第二中队,竹石清、虞飞双、于阳率领第五中队进行作战,在上海保安团的编制内,一个中队大抵是150人左右,约一个连的建制。
“等等。”竹石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赖天佑拉了过来,小声问道,“我们带队,原来的中队长干啥去?”
赖天佑皱了皱脸,回道:“已经死在街上了,到现在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拉回来...”
竹石清默然,这场城市街道战和北平那场截然不同,这虹口闸北一带尽是军事工事,可谓是更为复杂,更为血腥,狭小的空间里有时候一发炮弹甚至能直接解决一个排!
如果讲究身先士卒,那么在这种战斗下,就意味着基层军官的大面积牺牲。
但如若阵前长官都不能鼓足勇气和日寇战斗到底,迎着密集的炮火群将刺刀扎入鬼子的胸膛,又以什么激励手下的士兵奋勇向前?
距离增援到来,还有十个小时。
竹石清无法想象这会是怎样的十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