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上海!(第二更)
这是一颗十分“先进”的炸弹。
其突破了所谓定时或人为触发的单调引爆方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假使淞沪战事自然爆发,或是张治中在国防会议上成功推进计划顺利执行,那么将没有人意识到还有这么一个准备引战的先遣组存在!
这是张治中的先手,也是他的底牌。
临行之前,司令部将一部军用小型电台和手摇式电机交给于阳,并强调只允许行动组和司令部单向联系。
这也就是说,行动组遇事只向苏州方面汇报,而任何行动,只听苏州方面的指挥。
苏州留园的单人宿舍,竹石清和方文坚只待了一晚,就要乘坐火车匆匆前往上海城区。
在火车餐列的一角,组长平鸿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卡图,尽是黑红标注配色,见得这人着实在上海下了番功夫,此刻他比上海人还要上海人。
也难得司令部如此信任这位出身特务组织的青年。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出身复兴社,而非党调处。
“兄弟们,昨晚李长官的任务想必大家已然心中有数,下午抵达闸北之后,我们的据点在西宝兴路7号,这里距离日华分界线只有一街之隔,方便我们行动。”
平鸿点着小卡图中的地标位置,颇为老道地介绍道,“另外,于阳小兄弟,我们每日需早晚同苏州方面进行一次汇报,白日里我们可以分开行动,分点蹲守,但晚上必须回到联络点进行工作总结。”
“明白。”于阳乖巧地点点头。
“在公共租界水平沿线向我方控制区的突出部分,就是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以其为轴心,左边是闸北,右边是虹口,正前方是八字桥与爱国女校,其背后有着广泛的低矮民居,大部分住的都是日本移民。”
“沿着苏州河汇入黄浦江的起点,左边的端点是汇山码头,右边的终点为公大纱厂,日军在此沿线构筑了大量的外线阵地。”
竹石清细眼瞄了瞄,内心直道专业,不愧是专业出身,这草图画的,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德式军事作战图,但能通过手绘将这些地标之间的地理信息盘明白,实属不易。
火车隆隆地朝上海北站方向而去,上海保安队并不知悉这支六人小组的到来是何用意,只知道这是京沪地区最高长官部的决定。
但颇为滑稽的是,在卢沟桥开炮之后,张治中就已然派遣补充第二旅的两个团入驻上海,乔装为宪兵队与上海保安队,所以此时此刻,上海保安队序列中的正规军数量几乎超过了保安队数量。
这还能叫保安队么?
这就是披着保安服的中央军!
沿着铁路线一路进沪,跨越苏州河,右手边的十里洋场彩幕绚烂,租界里各式西洋建筑看得人目不暇接,随着列车滚滚朝前,苏州河以北的场面则稍显窘困。
不高的低矮瓦楼成片相连,街巷中散落着草灰色的不知名垃圾,走在街上的人大抵穿着灰色系的衣帽,有不少身着长衫的学者模样的先生出入于各个书局。
自北站下车,竹石清走出车厢,在视野之内,这方圆数里只有两座较为高大的建筑,一为靠西南方向古铜色外身的百老汇大厦,二为靠东北方向的位于天通庵的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
日本海军在此处修建如此建筑,使得日军士兵在顶楼的开阔地带设立了足够的瞭望镜和机枪火力点,兴许如果正在轮值的日本观察兵此时将望远镜对准北站的下车点,能微微看见几个黑影。
那将是一伙日后和上海日军昼夜打交道的死敌。
时间已然来到了八月七日的下午。
西宝兴路7号原是复兴社的一处沪上办事点,多年过去,这间复式阁楼已然遍布灰尘,但其间家具齐全,平鸿领着众人入内,嘴里连连道:“好久没来了,待会还辛苦兄弟们归置归置。”
东西刚才放下,平鸿又说:“石清,这里权且交给兄弟们,我两先去上海保安队报个到。”
其实在小组正副组长的安排上,竹石清倍感疑虑,一个仅有六人的先遣小组,既然设置了组长,为何又要安排自己做副组长?对于官僚安排,竹石清足以称得上生性多疑。
他深知这个世界上的像张治中这般在位者可能会说废话,但一定不会做废事。
此举是为确保团结?或是另有所指,这还需要竹石清日后再仔细观察,也正因为此,竹石清在同平鸿的漫长相处中,心中常怀警惕。
两人走在上海的街头,前往位于苏州河北岸的上海保安团所在地。
团长吉章简热情地接待了二人,进了办公室亲自倒水问候,平鸿也是一一接下,没有半分推辞。
“具体情况张司令已经电令与我,二位尽可放心,这件事已经通知下去,保安服我已经托人备好,稍后你们就可以拿去,在沪保安团会全力配合你们。”吉章简脸上挂着职业式笑容,言语之余手上翻转的动作也是不断。
“吉团长,您放心,我们入沪工作,主要是观测日军近来动作,并不会干预你们保安队日常任务,只希望不要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哪里哪里,既然是张司令的命令,定然是带着特殊使命而来,如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吉章简始终以笑脸相迎,似乎此时让他让出这个团长,他也在所不惜,只因这是张治中亲自致电而产生的效果,应答之间,竹石清已能体会到此时张治中在党内军中的地位了。
...
回至联络点,方文坚已是累的气喘如牛,歪嘴道:“平兄,你这间屋子可有十年没用?积灰快有眼镜片那么厚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晚我请客,请弟兄们吃上海的小馆子,也算是庆祝一下我们小组正式开始工作!”平鸿大大咧咧地挠挠头,将手里抱着的几件保安服搁在擦得锃亮的桌面上,随手吆喝了一句。
“听说功德林的素菜不错。”于阳仰着脸说了一句。
“不好不好,功德林听名字就不是个好地!”邓毅飞摇摇脑袋,提议道,“还是去上海老饭店吧!既然是平组长请客,那还不得好好宰他一顿!”
虞飞双无所谓,吃惯了部队里的伙食,在这上海,只要是口肉他都能吃得嘎嘣香。
“同意邓兄的。”方文坚举举手,“这两天太累了。”
平鸿扭过头问竹石清:“副组长怎么看?”
“我没意见。”竹石清含笑道,“都听你安排。”
一个小时后,上海大饭店来了一帮小伙子,在一楼大堂餐位上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这一顿直接吃掉平鸿三枚银元。
翌日清晨,即民国26年8月8日,六个身穿黑白保安制服,肩挂银白色督察袖章,肩扛一杆中正式步枪,脚蹬一双深灰布鞋,出现在了闸北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