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利刃双锋

蓟城府衙之内,方才因姜维而起的些许振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静谧。

叶明挥退了最后一名传令兵。

厅堂内只剩下他和郭嘉。

烛火摇曳,映照着叶明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侧脸。

宛城失陷的阴影,并未因天水守住的消息而彻底消散。

马超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这不仅仅是失去一座战略要地,更是信任的崩塌。

他想起了不久前,同样选择离开,投向刘备的黄忠。

一位是西凉猛虎,一位是荆襄老将。

都曾是他倚重的力量,最终却都成了对手的臂助。

为何?

叶明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却没有喝。

他待马超不薄,南阳重镇相托,几乎是方面之任。

他对黄忠亦是礼遇有加,许以高位。

可结果……

是因为刘备那虚伪的仁德更能收买人心?

还是自己扩张太快,根基不稳,人心未附?

叶明放下茶杯,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张辽、高顺,这些从并州就跟随自己,一路浴血拼杀过来的兄弟,自然是信得过的。

他们是自己手中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

可仅凭他们,要扫平这乱世,远远不够。

目光扫过桌案上的舆图,幽州、冀州、并州、司隶……广袤的疆域上,需要镇守的城池,需要统御的兵马,何止万千。

他需要更多的将领。

能独当一面的帅才。

北平的牵招,算一个。此人深明大义,又受了自己不取北平之恩,忠诚度应是有的,但毕竟降顺时日尚短。

高览呢?袁绍旧将,勇则勇矣,可谁能保证他不会有别的想法?

这些通过征伐或招降得来的将领,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刃。

用好了,能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可若掌控不住,或者他们心生异志,这刀刃,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马超,就是最惨痛的教训。

叶明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深沉,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将领,尤其是能征善战的将领,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

但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一个绝对忠诚的庸才,或许无用,但至少无害。

一个心怀异志的帅才,却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姜维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另一个方向。

年轻,有惊世之才,更重要的是,他尚未被任何势力深度捆绑。

是在自己麾下崭露头角,未来,有无限可能塑造成自己真正的“心腹”。

培养自己的嫡系。

从底层选拔,悉心教导,委以重任,用恩义、功勋、信任,将他们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这才是长久之计。

虽然慢,但稳妥。

“奉孝,”叶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建一所‘讲武堂’?”

郭嘉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叶明的深意。

“主公是想……系统地培养我军将校?”

“不错。”叶明转过身,“沙场之上,勇猛固然重要,但谋略、兵法、忠诚,缺一不可。”

“与其临阵招降那些不知根底之人,时时提防,不如我们自己培养。”

“从军中挑选有潜质的年轻人,延请名师宿将,教授他们兵法战策,也教他们何为忠义。”

“让他们明白,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郭嘉眼中闪过亮光:“此法甚好!一来可源源不断为主公输送可用之才,二来,经讲武堂出身之人,对我等认同感、归属感,非寻常降将可比。”

“只是,此事耗时甚巨,非一朝一夕可见成效。”

“我知道。”叶明点头,“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些事,现在不做,将来必定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马超的背叛,宛城的失守,让他彻底警醒。

单纯依靠武力征服和招降,得来的势力,终究不够稳固。

必须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忠贞不二的核心力量。

“此事,就交由奉孝你来筹划。”叶明语气郑重,“人选、教习、章程,你费心了。”

“嘉,定不负主公所托。”郭嘉躬身应道。

叶明的视线再次投向舆图,这一次,不再仅仅关注那些城池的得失,而是思考着,未来该如何在这片大地上,播撒下真正属于自己的种子。

利刃虽快,终究握在别人手中。

唯有自己锻造的刀剑,用起来才最安心。

郭嘉躬身领命,言语间的郑重,让叶明心中稍安。

建立讲武堂,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核心力量,这步棋必须走,而且要走好。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舆图之上,手指却停止了敲击。

幽州、冀州、并州、司隶……疆域辽阔,战线漫长。

讲武堂的建立非一日之功,选拔、培养、历练,都需要时间。

远水,解不了近渴。

除了姜维这块璞玉,自己麾下,是否还有被忽略的良才?

叶明的思绪飞转,脑海中忽然闪过另一张年轻的面孔。

文鸯。

那个随父文钦一同归降的年轻人。

算起来,也有数年光景了。

当年长安之战后,文钦率部来投,他记得那个跟在父亲身边,略显青涩却又英气勃勃的少年。

这些年,似乎并未听到他太多耀眼的消息。

可叶明隐约记得,前世的三国正史之中,这文鸯甚至堪比……年轻时的赵子龙?

叶明的心头微微一动。

赵云是何等人物?那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

文鸯若真有此等潜力,岂能任其埋没于行伍之间?

他想起文钦,那位降将如今在军中表现尚可,但也并无太过出彩之处,行事也算谨慎。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文鸯才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和机会?

叶明皱了皱眉。

马超的例子,让他对降将,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降将,始终存着一份警惕。

但文鸯不同。

他归降时年纪尚轻,这些年在自己军中成长,受的是军中规矩,耳濡目染的是自己的军令。

相比那些已经成名、心思复杂的宿将,这样的年轻人,可塑性要强得多。

若他真有绝世之才,又对自己有足够的忠诚,那将是何等宝贵的财富!

讲武堂是着眼未来,是系统地培养。

但对于已经展露天赋的年轻人,也不能错过。

发掘、提拔、重用,同样是收拢人心、壮大力量的途径。

一个堪比年轻赵云的猛将,绝不应该寂寂无闻。

叶明心中打定了主意。

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这文鸯,究竟是骡子是马。

也要看看,这柄可能存在的利刃,是否已经打磨出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他收回投向舆图的视线,转向郭嘉。

“奉孝,除了筹建讲武堂,还有一事。”

“主公请讲。”郭嘉见叶明神色郑重,也收敛了方才的些许轻松。

“替我留意一个人。”叶明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文钦之子,文鸯。”

“文鸯?”郭嘉略作思索,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似乎并不深刻。

“对。”叶明颔首,“我需要知道他现在何处任职,平日表现如何,军中风评怎样。”

“尤其是,他的武艺和带兵能力。”

郭嘉心思敏锐,瞬间明白了叶明的意思。

主公这是在讲武堂之外,开始着手发掘军中现有的年轻才俊了。

“嘉明白了。”郭嘉应道,“会尽快查明,禀报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