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臾 作品

第291章 大结局·四·共执笔

天狱山。

云渡在路上没给苏诫亲近的机会,一路到了京中,把他撇到濯旌王面前,用他完婚回来赴任的一干正事绊住他脚,自己回了竹月深。

看着各地传来的捷报,她心神格外的舒畅。

跷着脚靠在荏芳斋外水榭躺椅上,吹着瓌湖微凉的风,悠哉悠哉。

不日,传上来的信报里,出现了不少询问公子的字眼——公子可就是苏诫?

早在苏诫被推上帝师之位那日,云渡就从苏诫手里接过了竹月深的管理权,分担苏诫的责任。

此时看到猜疑声,她袖袍一挽,提笔,蘸墨,潇洒写下“诫否屿否何需悉?仰其思国思民,利吾利尔之良诚耳。”

月后,朝中北雍与南武两国先后传来消息:

北雍御敌数月,军备不足,以自降为附属国为请向彧国借兵借粮,补给前线浴血将士;

南武新帝大刀阔斧,查贪治恶,将南武虚伪奸诈风气整肃得面目一新,臣民赞声连连,

夷敌来犯之际,其甚至将剑一挂,御驾亲征,

奏捷归来,钟离与燊以才疏学浅为由,

与诸臣商议要在南北壤境建一座华城宫宇,

他要求师苏门承谏先生,与彧君同学,

商洽文书已送往彧国朝堂。

云渡看到以上讯息,嘴角得意一扬——终于,三山相连,四海归一的锦绣华卷就要开启了吗?

离行此举,是入竹月深时承诺给公子的利益。

当时他说,只要公子能助他报了杀父、害己之仇,他后半生一切任凭公子安排。

初时,苏诫并未要求他,只让他跟着渊学武,怀自保能力,偶尔他也指点指点他。

等到离可以执行任务后了,苏诫以宿屿身份慢慢引他知晓南武皇室争权夺利的场景,让他明白他将面对的敌人的实力、背景,对付对方的难易。

离不愧是虎狼窝里出来的人,甚是知道怎样在虎狼窝里生存,不在战场许多年,一朝入战场,略微提点便所向披靡,逢战俱胜。

权力一在手,他便按公子安排,无视臣民争议向三疆统一宏图靠拢。

较比南武方养一人心以收割之方法,收拢地贫财薄的北雍可费了不少功夫。

北雍权奸专政,老狐狸们深谋细算,竹月深的人不易渗入枢机,难控掌势者思行。

一直到了左岩挑唆促成战事,濯旌王卸下夺位将领首级,掌权者力量被削弱,局势才出现有利转机。

竹月深俊杰在北雍翻云覆雨,火力全开,以北雍帝柔弱良善性格为切口,鼓惑北雍帝向换了君主的彧国求媾和,并以舍角求存的方式向彧国请援。

一应计谋巧妙中进行,回看或有疑点,但一切的发生又合情合理。

北雍成为彧国附属国之后,将其吸收是顺利还是困难,云渡不着急操心。

她目前操心的是离——他一个帝王放下姿态,要来做他国帝师的学生,一定被南武百官谏死了。

不过沉心想想,以离之聪明,他一定有绝妙的借口堵反对者的嘴。

离冷峻、武功高强、治政方面也雷霆万钧,凭云渡对离脾性了解,她猜想他可能会对朝中核心说:

求师邻国帝师是假,吞并邻国疆域才是真;修建广厦华宇为学宫是假,建都于三疆中心才是真。

因为只有这个借口是最符合他行事风格的。

想完别人,云渡不觉就想起了被她撇开的苏诫。

月余了,他竟还没把自己从琐事里拔出来,来找她玩。

这也怨不上他。

明知他神志不清才没满足她需求,故意生闷气的是她;

不愿接受他亲近,撇开他的亦是她。

倒不是她作劲上来,没完没了。

人心就是易变啊,尤其是在面对于己有损的情况下。

勇气只能凝聚一次。

过了那劲,胆怯慢慢便将大脑控制。

时间一晃,那股怯日渐消散。

想念他对自己黏糊糊的放浪行为;

想念他胸膛的舒适;

想念他掌心的粗粝;

想念他吻其时的极致投入,娴熟诱惑……

……

却说苏诫被云渡无情推给了濯旌王,濯旌王以陛下尚在襁褓,不是学年,不需要教育为由,将苏诫安排在自己身边帮忙整理奏折、以及一些文书。

当内侍使唤。

处理政务时,濯旌王总留一只眼睛盯看苏诫举动,试图从他身上发觉些歪心思。

然则,苏诫安分得很,不但一点错不出,还在濯旌王焦愁某些问题时给出非常睿智的答案。

两人于是在日常相处中愈渐熟络。

濯旌王看曾经臭名昭着的苏诫越来越顺眼。

王爷高冷,轻易不表现欣赏“坏人”的言行。

但苏诫又实在有种让人想靠近的古怪魅力:他文武双全,六艺皆精,既机智又明睿,善变通,比身边一干人看起来好玩。

宫城深如牢,使人烦闷。

濯旌王处理完政事,就想找点别的消遣。

他爱琴、棋,自己一个人玩委实无味,于是便冷脸传苏诫作陪。

几次冷脸碰温颜之后,眼光犀利心思细腻的濯旌王渐渐从苏诫下棋、抚琴的细微动作中察觉,他有九分可能是自己私下好友——一位名为“见深”的乐坊老板。

因为不时与见深往来,世人还传过鬼面王爷好男色谣言。

为了撕下苏诫面皮,濯旌王于一次对弈中派兵将苏诫团团围住,边走棋边慢条斯理地问苏诫是否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诫不知如何回答他含糊的问,于是只能含糊地答:

“自然是藏了的。譬如:

人不知我懒事业,只愿粗茶一碗,摇椅一张;

人不知我喜山风,日夜盼登高;

人不知我倾星月,凭栏却是对孤影;

人不知我其实不耐坐于此,只求务毕会妻去。”

贪权逐利的奸佞话里话外透着股安逸世外、婆娘相亲的追求,濯旌王更肯定他戴了皮——奸臣皮。

接着,他便同苏诫讲起了故事,关于他与见深初见,再见,对弈,和琴的过程与友人行止细节等。

苏诫于是从容落下一子,修长如竹指节曲起漂亮姿势,问他可是如此?

濯旌王目光炯炯死死盯住他淡然优雅容颜,用眼神逼使他招供。

苏诫于是浅浅一笑,承认自己就是见深。

之后与濯旌王细聊他在天宥帝身边阳奉阴违的诸事过程。

桩桩件件听来是荒诞又合理,教人佩服不已。

濯旌王感慨:“不论是做苏指挥还是见深,看着皆是稳重的性子,怎会心思如此巧妙怪诞,行为偏离本性?”

苏诫笑:“因为有个心思巧妙怪诞,爱走偏锋的师。”

他不点明其人出处,却在心里立马翻阅起了池慕年幼及年少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愁一笑……

那时的她,娇憨;明媚;灵动;霸道……

古灵精怪,尤是招人喜爱。

或许,只是招他喜爱。

嫌犯转眼成好友,濯旌王更不舍放宽苏诫自由,希望他能多待在自己身边些时日,帮他分担积压如山的政务。

濯旌王非但不防他了,还给了他协政的权力。

在授课国君之前,他以帝师身份上朝、议政。

是日,苏诫辅濯旌王处理完北雍借援、钟离与燊求师大事,利落抽身上天狱山,约会爱妻。

……

日斜。

碧落如洗,彩云缠山。

巍越云霄的天狱山之上,苏诫摇动一身黛蓝大衫逶迤至荏芳斋前。

嗅着味在云纱水榭里见到了云渡。

其时,云渡正盘腿坐在瓌屿水榭上的躺椅上,执朱笔在挂于面前的一面纸上圈圈点点。

“三疆九域舆图?”苏诫撑手躺椅扶手上,弯腰倾项,与云渡视线等平,看着她正瞧得入神的挂图,“有什么新想法?”

云渡一丝眼风不给他,淡淡道:“离不是要在南北壤境修建宫城嘛,我看看建在哪里比较好。回头告诉他。”

“怎么,处理竹月深事务上瘾了,等不及要指点江山啦?”苏诫道。

云渡:“有思才有行。”

苏诫手搭在女子纤薄肩上,柔声道:

“别着急,慢慢来。山川不是一日高起,汪洋也不是一朝浩瀚,并疆之事,任重道远。而你夫君相思之疾苦,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