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臾 作品

第274章 乱星辰

待其百年,就把东曦山庄交给他管理,去匡扶正义,解救黎民。

前庄主还说,吃得世人不知之辛苦,方可修成万人钦仰之强大。

池胤在那方如地狱般与世隔绝的天渊里接受义父的指导,没日没夜修习武艺。

岁月漫漫,除了吃,便是练功。

睡觉也练功。

没有镜子照面,他不知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少有的可以点灯的时候,他只能看见自己的手脚、身上皮肤和从未从来不打理的头发。

指甲长了无工具修剪,只能用手抠,用牙咬。

过了一段时间,他功力见卓,可以隔空劈碎巨石,而后便被义父带到了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那里放置着上百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和他形容差不多的赤身裸体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

他们有的像泥塑人偶安静打坐练功;有的像发狂的野兽撕扯玄铁牢笼;有的则目光呆滞地盯着初来乍到的他……

不知所以的他尚陷于惊骇之中,随即自己也被关进了铁笼。

前庄主丢给他一本手誊的竹简和一颗悬珠,让他练上面的武功,练成之后,自然可轻松破开“陨屋”出来,届时即能跳出月坠渊,到地面上生活。

池胤于是在那有上百个义兄义弟的鬼地方又熬了许久许久。

照着竹简上的秘诀,将上面的功夫一遍一遍练习。

那期间,“陨屋”里的“兄弟”走的走,来的来,几乎都换了一轮。

原本看到义父竟然有那么义子的时候,他就察觉事有不对——能进入陨屋的已然是功力超群的人才,什么样的尊位需要培养如此多人去管理?

他性子沉,情绪稳,不合时宜的话轻易不会问。

只默默做当下该做的事。

直到有一天,一个兄弟对干巴的义父问出这个问题,当场被化去血肉,只剩骨架一具,骇得所有人缄口不言,他终于肯定此事蹊跷。

他们的用途或不是为了给义父送终,继任庄主位,而是别有作用。

然则,不管作用是何,最紧要的是先活着。

怀着如此思想,池胤安安静静地提升自己的能力,等待进入下一个未知境地。

终于,在不知猴年马月的一天,他破笼而出。

他没有特意练习过轻功,但望着那遥在天宇的一线亮光,他感觉自己可以上去。

他也确实能上去。

毫不费力的,踏着流动的空气便上去了。

眼看就要穿越那片光明,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透明的蛟筋网,网上悬挂的铜铃响动,前庄主眨眼即出现在崖口之上。

他一掌打落功成的义子,将其带到了一间密室中,锁住琵琶骨,对他施不知什么功法。

预知自己将死,池胤发问,求他告知自己真相。

前庄主看着义子文静乖顺,且倨傲认为他逃不出自己掌心,随后将自己的目的娓娓道出。

前庄主说,他非此时代之人,而是来自几万年前妖、神共存的时代。

星辰变,天地覆。

神与妖力量减退,甚至消失,这是天地法则,他也没有转圜之力。

他原身是一只妖,千万年来一直被坠落神殿的神追伐,他东躲西藏,直到神迹消失。

他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跟他一样的事物存在,他只知道,他的力量慢慢也在消散了。

他没有神舍身拯救苍生的伟义,他只想活着,不想死。

他是古妖,拥有凡人想象不到的玄力,以及助人修习的秘功。

那些对凡人来说玄奇的功法之中,便有可以延续他寿命和超常力量的方式——夺舍。

若要长久活下去,就要不断夺舍生命鲜活之人为容器。

可一般的人骨肉太弱,承载不了他的力量,是以,他需要培养一些体能优卓的人来供自己使用。

他给带来的少年们食半妖兽物的肉,改变他们的体质,教他们练秘功,强化他们的身体,打造成可用之材。

骨骼清奇的少年人几十年难遇一个,他便只能不断地“收养”义子,不断试验。

千万年来,环境不停更变,他换了无数个地方做这件事,百年东曦山庄只是其中之一。

池胤知道真相后,没有表现出慌惧,而是拿出以前当“池小姐”的技能,装出温婉娇柔好奇心强的明慧模样,不怕死,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前庄主从未见过临死还怀着浓烈求知欲,说话条理清晰,谈话有识有学的人,心中畅快,遂不着急夺舍池胤,反而跟他侃天说地起来。

谈话间,池胤有意无意地套他话,弄清楚他是怎么夺舍他人躯体为己所用的,了解施法过程有何风险等。

知道一些漏洞后,他依旧装作一副弱质模样,平静等待义父来拿性命。

前庄主怀疑他临死表现不正常,他只说:

既生为凡夫,就当看清自身处境,以弱小抵抗强大,无异于以卵击石,纯粹多此一举,他又不是傻子,与其挣扎痛快地死,不如甘愿献身,让义父集中心神夺取生命,如此,或能少遭些罪。

前庄主信以为真,在施法过程中不由少了分警惕。

正是他神思上一刻的松懈,池胤及时抓住机会反制,中断了古妖的夺舍仪式。

利用其术法上的空漏,池胤反吸他力量,感觉身体承受不住了才停止。

池胤银白的眉、发正是反吸古妖力量时变化,额上血印是古妖施法时用龙齿刺穿造成。

之后,池胤将前庄主斩杀,拿着他的信物——庄主令牌、血鸠剑破天渊而出,坐上了庄主位。

从月坠渊出来,抓了个人问,才知今夕何夕。

他在那鬼都待不住的地方生活了整整三年三个月。

后面关于他的事世人或多或少知晓。

他说完,云渡的手从他脸上摸到他肩上,扒开他衣襟,看见了他两边锁骨被洞穿过的伤痕。

他没有说谎。

她泣不成声。

接着手哆哆嗦嗦又摸上他眉心红印。

眼泪鼻涕呼啦啦地淌在一起。

池胤说的还只是经历的大概,很多细节都没有说。

却只是这大概,听的人便知背后是多痛苦的境遇。

听了此奇闻了人多想的是世上竟真有妖神,只有云渡和苏诫在意池胤这些年的苦。

比起悲泪泫然不能动弹的苏诫,站在池胤面前的云渡在心痛不能抑制之际一抱抱住胞弟,稀里哗啦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