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是她的熟人
他说着也朝书房外走去,“备车,去陈府。”
薛举曾是他义父帐中军医,自祖上传承来医术,极擅长施针救人。
他有一套神奇的止痛针法,常在军中为重伤将士止痛,幼年时董昭总体弱多病,义父便叫薛举为他施针调养身体,没过几年,都神奇好转了。
近几年祖母身体不好,义父常年征战在外照顾不周,便干脆又派了薛举回京,方便调养他祖母身体。
人就住在将军府附近。
薛举早年在战场失去双亲儿子受了打击,人很阴沉,寡言少语,性格又十分倨傲。
他若不亲自引荐,只怕过程要起些无谓波折。
齐妈妈惊愣,连忙“哎、哎”地点头,跟着董昭往外走,“老奴代夫人多谢您相助。”
“今日实在是麻烦您了,夫人原本叫老奴回府禀报二老爷,二老爷却恰好未出宫,二夫人也下庄子去,老奴怕耽搁了要事,便自作主张求到您这里来……”
董昭摆摆手,“不必客气。”
她身边婆子极有智慧。
一路跟在他身后,看似絮叨婆妈,却将前因后果周全地道明,叫他不至于懵然进陈府。
阿忠已飞出府去请薛举,白羽极快备好车子,董昭一出门,马车便在道旁。
他未耽搁直接上了车,与齐妈妈一起去陈府上。
韦映璇这时正叫了陈府的婆子,准备叫婆子回韦府催问齐妈妈,谁料就看见齐妈妈小跑进内院。
陈府小厮跑的比齐妈妈还快些,气喘吁吁来禀告:“齐妈妈带着一位公子回来,姓董,瞧着十分年轻,正在外门上。”
陈氏和孟氏齐齐看韦映璇。
韦映璇很意外董昭怎会来,面上却压了震惊,“我只认得一位姓董的年轻男子,是远哥儿老师,难不成是他?”
话音刚落,齐妈妈也小跑到近前,“夫人,是董夫子。老奴未等上二老爷,一咬牙便厚着脸皮去请了董夫子帮忙,董夫子果真有人脉,一听此事当即命白护卫请了位医师来,马上便到。”
齐妈妈做事向来讲效率,她如此说,韦映璇便知晓定是二叔二婶都不见人,齐妈妈情急下叨扰了董昭。
她不是碰运气,是知晓董昭身份贵重,一定认得医术方面本事高超之人。
陈氏和孟氏都不明所以,只知齐妈妈去韦府,却未料到请来的却是别人。
不过一听随后就有医师赶到,心头都松口气。
孟氏斥责小厮:“既是来帮忙的,为何要将人晾在外头?还不快请进来,今日事出紧急,能来帮忙者便是贵客,不必在意那些繁琐虚礼,快去把人请进内院来,张妈妈,立即去沏茶准备点心。”
奴才们纷纷跑去了。
外男一般不进内院,但宋老夫人此时的状况不宜搬动,董夫子与医师来了自然要进内宅的,哪里还顾得上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小厮半晌后却是悻悻独自而来。
“那位董先生说,内宅几位夫人都在,他一外男贸然进来不合礼数,他只在门外候着那位医师,待医师来后有几句话交代他,说完了便走。”
孟氏听到此,也未觉不妥,只夸赞道:“是个讲究人,心肠也热乎,只为帮忙亲自跑一趟。”
她毕竟是武将家眷,性子直爽,还是吩咐:“你速去门房等着,等那医师到场后你再请一次,便说夫人我承了他的情,用了他的医师,总要请他喝口茶当面道谢一番,他若仍推辞便算了,不用强人所难,想必他是不愿与内宅妇人打交道,日后老爷出面还他人情便是。”
医师来的很快,一炷香不到便由小厮领着进内宅。
孟氏和陈氏都迎上前,争相与医师说宋老夫人的情况。
只韦映璇站在台阶边迟迟未动,她眼里满是震惊。
她竟看见薛举。
来的医师竟是薛举。
薛举前世给她扎十几年针,她最熟悉不过。
这人明明是二叔为她找来的医师,为何董昭也认得?
薛举无一句废话,问了前后症状,便利落带药箱进了厅。
道士们已经被孟氏清出去,宋老夫人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面上落一层黑灰。
薛举:“……”
他上前把脉,又俯身听宋老夫人心音,伸手在她几处穴位用特殊手法按压一番。
起身道:“贵府老夫人身体本就油尽灯枯,又突然情绪激动,是死期到了。”
他从包里拿出药箱,打开后,那里头放着大小不一,长短粗细不一的细针。
“既是董公子引荐我来,我便也不藏技,待我施针拖延她一时。”
他取出一根特制的针,那针细如丝线,竟散发着淡淡蓝色光泽。
接着他凝神,手法稳健地从老夫人心口处缓缓刺入。
宋老夫人身体猛然一抖,好似重新有了生机似的,长长出一口气,接着竟开始吸气,一呼一吸,虽动作缓慢,却当真恢复了呼吸。
薛举一眼看向陈氏:“老夫人病势沉重,回天乏术,我救不回她,原本她自然死去是最无痛苦的,然我听说眼下需要要吊着她的命,这才为她施针。”
陈氏道是,又说:“不仅要一口气,还要有知觉,我婆母需要进宫一趟。”
薛举锁住眉头:“我有两法。一是施针在十二处关窍,设法逼出体内最后一丝精气神,如此方能叫她多活至多十日,她可最后品尝十日美味,眼能目视,耳能听,唯独身体不可移动,不可张口吐言。”
“第二法,此法凶险异常,那处穴位在双眼之后,因而避无可避,需要从眼球正中扎针而过,针扎入后她即眼瞎,仅能吊住十个时辰命。”
他解释:“此法将人全身精力调至短时间内爆发,因而双脚身体移动不受限,口能言,不过却绝不能吃喝,十个时辰后,精气神枯竭,暴毙而亡。”
“是悠闲度十日,子孙床前陪伴尽孝中溘然长逝,还是聚集精气神外出进宫,速速决断。”
陈氏和孟氏面面相觑。
她们从当初救老夫人,便是为了叫老夫人醒后能出面揭发宋拓。
毫无疑问,当然要选吊十个时辰命换一个行动自如。
但真到了这一刻,孟氏竟难以张口。
陈氏望着老夫人,表情也凝滞着。
不为别的,是老夫人此刻孱弱躺在那儿,是一个即将要死之人,皮包骨如一具骷髅,若再让她体验世间残酷委实残忍。
但老夫人若不进宫,那孽子所作所为便无人指控。
陈氏又想到惨死胡妈妈,咬牙道:“那就……”
“呃……”
地上老夫人突然发出轻微一声。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老夫人身上,见她眼睛未睁,但眼球却在动。
她的胳膊似乎想抬起,却失败了,只费力地用放在腹部的手比了个十的手势,手指便无力垂下。
嗓子里发了几声“嗬嗬”声,随后竟虚弱地张口吐话!
“……先、先生但施此术……老身愿以这十个时辰,了却心头一桩大事……那不孝孙与娘家那些白眼狼,定要受惩戒与报应。”
老夫人于死亡边缘,尚且能说出刀子一般决绝,火一般烧灼人心的话。
陈氏心头失了的气力突然补回来,铿锵道:“便如我婆母说,请您立即施针吧,明日一早我要带婆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