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阿甘 作品

130.第128章他没有私心

第128章他没有私心掩上瓦片,两人顺着屋檐纵身而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落在水榭外的树梢上。

灯火微明,月色晦暗。

曲水回廊上的护卫把着刀剑来来回回走着,水榭四周皆是湖水,静悄悄的。

颜如玉看了一阵,偏过头在她耳畔说道:“抱紧我,别叫出声。”

说完,他嗓子一哑,梦里的情景又蹿了出来,挥之不去。干脆别过头不去看桑落。

桑落也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她为什么要叫?她这么蠢吗?

还未想明白,桑落只觉得圈在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些,身子腾空而起再从树梢上俯冲而下,眼看着那漆黑的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咬着唇,手指揪紧了颜如玉的衣裳。

玄色的靴子一点湖面,搅碎了那一湖的静谧。

月光本就黯然,这一下反而有了一点光亮,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

桑落只觉得风呼呼而过,再停下来,两人已贴在水榭的窗下。

“谁在那儿?”

回廊上的护卫远远地似乎听见了一点水花声,警惕地看过来。

几个护卫聚集在一起,齐齐朝桑落这头望过来,试图在黑夜中分辨些什么。

没多久,回廊附近的水面洇开一团波纹,一条鱼翻了个身。

“是鱼。”有人笑道,“瞎紧张。”

护卫们又散开了去。

颜如玉一手把在窗下的栏杆上,一手搂着她,只觉得桑落身上还带着苏合香气,实在撩人心神,他别过头,哑着嗓音道:“上面就是存药的侧屋。”

“你上次偷药就是来的这里?”桑落凑过去悄声问道。

什么叫偷?“我遣知树来查探过一次。”

“你没来过?”

“没有。”

桑落嗫嚅了一句:“果然该让知树来”

声音虽小,但颜如玉还是听见了。

知树的功夫根本不如他!

箍着她腰的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是一松手让她掉进水里清醒清醒,还是该用力掐住腰,狠狠骂她不知好歹。

黑夜和黑布掩盖了他阴郁的表情,桑落一无所知地正要开口,忽地后背一道力压过来,将她整个脸埋入颜如玉的怀里。

头顶的窗打开了,有人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另一个女子喝道:“别开窗!有风,影响火候!”

那人立刻将窗户关上了。

在炼药!

她整个人附在他身上,脸贴在他心口,嗅到清冽得透人心脾的气味,耳畔传来如鼓点擂动的心跳,砰砰砰砰地响着。

心,跳得真快。

桑落分毫不觉得奇怪。

这种水上漂的运动本来就耗费体力和氧气,更何况还带着一个人,单手挂在窗外这么久。这样看来颜如玉的体力做面首也是不错的。

颜如玉也察觉了自己过分用力的心跳,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别过脸不看她,等头顶的窗户关上了,他才带着桑落从一旁的墙柱翻到屋顶。

揭开屋顶瓦片一看。屋内并不大,屋中央置了一张巨大的桌案,桌案中央摆着炒药锅、煎药罐子和一只套着长绳的陶罐。

两个侍女皆面纱掩面,一人端着刚刚送来的鼠肝仔细用水清洗。另一个绿衣侍女正拿着戥秤,站在桌案旁,一边对照着几张黄纸上的字,一边称着药材,再将药材倒入杵臼慢慢研磨。

鼠肝清洗干净之后,侍女尽数研磨成浆.

桑落看得十分认真,还给颜如玉讲解起来:

“这应该是醋”

“现在是酒,肯定得是烈酒”

眼看着那个侍女将混合的肝汁倒入那只套着绳子的陶罐,并开始一下一下地甩起来。

桑落不由称奇:“啧啧,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容小觑啊离心分离这样的手法竟然这时候都有了。”

一旁的侍女数着次数,又拿起几页黄纸对照着:“别甩多了,九九八十一圈。”

桑落摇摇头。这就有些荒谬了,当然是要以效果为准。

她拽拽一旁颜如玉的袖子:“不知他们这方子从何而来,定然是通晓制药之人。”

颜如玉也想知道。这几个侍女也好,三夫人也罢,都不应该通晓岐黄之术,应该另有其人。

三夫人能凭借送药让整个岑家一步登天当上肃国公,这功劳对芮国而言自然是极大的。

可药方从何而来呢?

他抬起头与桑落目光相接。两人默默一点头,要下去查一下药方。

屋内甩药罐的侍女停下手中的活计,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她转头对另一名侍女说:“你去厨房帮我取点热水来,这药材甩久了,胳膊都酸了。”

只见那名被吩咐去取热水的侍女起身离开,屋内只剩下另一名侍女继续忙碌。

桑落心中一动,轻轻碰了碰颜如玉。颜如玉微微点头,带着桑落很快就从另一个窗户钻进了水榭。

外面有些声响,留在屋内的侍女心中起了疑:“谁?谁在外面?”

没人出声。

侍女不放心地打开门张望了一阵,似乎在大门那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今夜她和另外一人轮值制药,水榭外有侍卫把守,不应该有人前来偷窥,那人影十分可疑。

她掌着灯追着那影子往外走。

桑落飞快地闪身进了屋子,拿起药方仔细读着。

这药方与寻常药方不同,它不光写着配方,还写了如何炮制,甚至连炮制的次数都写得一清二楚,满满当当四页纸,当真是用心之至。

果然如她所想,这就是肝素的雏形,还配着其他的活血化瘀的药物,甚至还有人中白。还规定了必须是处子的人中白。这样邪恶凶猛的药吃下去,自然身体会出问题。

要让适龄女子提前出现癸水,用初次癸水炼出回春药,而回春药用来做什么?桑落想着起那个从红帐子里伸出来的手。

一定与他有关!

屋外响起那侍女的喊声:“我好像看到有人跑过去!”

桑落飞快地从药方第三页的页角撕下一片揣入怀中,再合上药方,顺手弄倒放在一旁盛醋的瓷瓶,将药方的一角摆在桌上那一滩醋液之中,几页纸沾了醋,很快就泯在一起。

她这才闪身回到门外的黑暗之中,等了一阵,不见颜如玉回来,再等了一阵,有人掌着灯跑了过来。桑落连忙往黑暗里躲。

侍女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愈发逼近。

“你,确定看到人了?”侍卫厉声问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那人影一闪而过,定有蹊跷。”侍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去!通知管事的!”领头的又喊:“把灯都点上!”

糟了。桑落屏住呼吸,躲在黑暗之中,只见那头侍女和侍卫的身影渐行渐近,手中提着的灯笼将周围的黑暗切割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影。

眼看着摇曳的灯火将整个水榭一点一点映亮,自己藏身的角落即将暴露,她悄悄取出自己腰间的乌头粉,只要他们一靠近,就拿出来朝他们撒过去,应该能够保住自己一命。若人太多的话,就要智取了。

桑落心中默数,三、二、一。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缠上她的手臂,温暖的手指挤入她的指缝,按住她掌下的乌头粉,另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从窗口翻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那些人点着灯朝这头奔来。没有察觉半点异样。

那头有人喊:“吴管事来了。”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朝着头靠近。

“这窗刚才就开着吗?”吴管事站在窗口问道。

“是。”侍女道,“一直开着。因丹房那头不能开窗,所以这边一直开着散味。”

吴管事伸出头朝外望了望:“点上火把,仔细看看。”

又询问侍女:“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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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怯怯懦懦地道:“就看见有一道影子从大门那边闪过去,我就去追——”

“还有一个人呢?不是两人值守吗?”吴管事声音冷冷的。

“小绿替我提水去了。”

很快小绿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罐热水。

吴管事冷哼一声:“走,去丹房看看。”

这头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颜如玉才带着桑落从水榭下的木桩子上钻上来,正想飞檐走壁尽快离开此处,不料近百名侍卫掌着火把从曲水回廊那边齐步跑来,将水榭里里外外照了个透。

“上上下下地查一遍!”侍卫们喊道。

颜如玉与桑落对视一眼,指了指湖水,桑落点头,两人猛地一吸气,无声地顺着立柱滑入水中。

窗外,夜色如墨,湖面平静无波。火把的光芒骤然照亮了水榭四周的湖面。

桑落会游泳却不会潜水。这样的时候,只会游泳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浮在水面,很快就会暴露。颜如玉拉着她往水底潜去,水声隆隆地在她耳边响着。

她用力挠了挠颜如玉的掌心,颜如玉回过头看她,她的发髻已散,满头青丝飘在水中,整个人用力地憋着气。

不好。此时吐气会在水面冒出泡泡,容易被人发现。

此时男女大防已不重要,他决定用嘴渡一些气给她。

没有一点私心。

颜如玉想定,就用手轻轻一拽,将桑落拉向自己。本就夜黑,借着湖面那一点点折射下来的光,看着那红唇越来越近。

心底漾起一股异样。

就像在做梦。

他闭上眼。

再睁开。

不是梦。

桑落看着颜如玉的脸越放越大,眼看就要两个人的鼻尖就要贴在一起。她用手指戳了戳颜如玉的胸口,指头又朝下比划了一阵。

颜如玉自是不解。

她伸长手摸到鞋子,从中取出两节细细的竹管来,自己咬着一根,还递一根给颜如玉。顺道给了他一个“我准备很充分”的手势。

桑落并不知道鹤喙楼的孩子,早已练就潜水的本事,一口气足以让颜如玉潜在湖底游到对岸。

颜如玉看着竹棍,突然想起那次在漠湖的小舟上,她的鞋子里就藏着两根竹棍管。

她自救的能力当真是强。

他在水中勾了勾唇。将她给的竹管揣入怀里,贴着嶙峋的木桩缓缓上浮,由着她那根竹管顶端堪堪浮出水面,换一大口气,再潜入水中。

水榭里的吴管事在呵斥着什么,又是“方子”,又是“要命”的,隔着水听不真切。

“哗啦——”

一具女尸砸入水中,血雾在两人头顶绽开,暗红渗入他们的藏身地。桑落后颈一凉,一扭头,死去侍女那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火光在湖面摇曳着。

尸体恰恰压在了竹管口,桑落不敢挪动分毫。脸色渐渐涨红。

“咚——”的一声,第二个侍女的尸体坠下,搅得水波翻涌。

桑落竹管被水波冲得脱了口。

紧扣的十指微微一颤,男人倏然逼近,玄色衣袖如游蛇般缠绕上她的腰肢。他手臂一展,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先前收好的竹管,轻轻放入她口中。

薄唇随即覆上竹管的另一端,温热的气息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入她的肺腑。

桑落终于缓过气来,胸口微微起伏。头顶上方,那具女尸依旧悬浮,四周水声汩汩,唯有两人紧贴的身躯纹丝不动。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颜如玉。

此刻,他的面容近在咫尺,甚至连他睫毛上凝结的血珠都清晰可数。那血珠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随时会坠落,却又固执地悬停在那里。

颜如玉一抬眸,那滴悬而未散的血珠终于化在水中。桑落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稍稍退开,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桑落点点头。

吴管事站在水榭外气急败坏地将所有人训斥了一通。有侍卫从曲水回廊那头跑过来说了些什么,吴管事喊道:“速速去通报三夫人!”

所有人点着火把,宛若一条灯龙,尽数离去。

桑落和颜如玉松了一口气,又呆在水下候了一阵,确定无人才潜向僻静的岸边,离开庄子,回到藏着马匹的山崖。

两人的衣衫都湿透了,八月的夜风透着凉意,吹在身上,让桑落差点打喷嚏,她一手拧着衣裳上的水,一手用力捏住鼻子,可算把喷嚏憋了下去。

一旁的男人沉声笑了一下:“连喷嚏都不敢打了?”

桑落揉揉鼻头:“上面就是庄子,谨慎些,没坏处。”

颜如玉带着她翻身上马:“你可看出什么?”

“那药方绝对不是寻常大夫能出的。”桑落想了想又说,“这药是防止凝血的药,一旦用过量,轻轻一碰,就会流血不止。三夫人用它催癸水,一定是为了取得‘红铅’,我总觉得,与她要治疗的那个子侄有关。”

见身后的男人沉吟不语,桑落又低声问道:“你不是身手很好吗?刚才怎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看这样子,还不如知树了。

颜如玉不知她腹诽,收拾起思绪才说道:“刚才,除了我们,庄子里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