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两生一世
“漫漫,我头疼。”
“你抱着我,揉揉。”
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手在他的太阳穴到后脑勺一片游走,力气不大,却真的能分散他的痛苦。
以至于那个人问他好一点没有时,他会违着心往她怀里钻,然后说:“还疼。”
“都叫你小心保暖了。”
“没办法啊,我想见你。”
“坐马车不行吗。”
“太慢了。”
他靠在那个人身上,暖意从接触的地方慢慢扩散,她的手软软的,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香味,是他熟悉的气息。
揉着揉着,他就能舒服得睡过去。
真的睡过去。
……
醒来的时候沈晏舟摸了摸后脑勺,隐隐的痛感让他想起睡前发生的那些事。
但这种疼来自外部,比起他自己的头疼,简直挠痒痒一样。
谢韶光第一次在他面前那么硬气。
哪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眼里其实闪着泪花。
大概那药真的起了些作用,昨天她暴力把药塞进他嘴里以后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
可能也有后脑勺被磕的原因吧,他对于睡前的记忆都不是很清晰了。
她并没有睡在他旁边,他起身走到她之前睡觉的榻边,她果然在那。
他伸手,对于她的称呼,居然变得犹豫。
有什么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
他对谢韶光,至少是比对普通人更熟悉的。
从前那个,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只是一朝变故,让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下要如何在这世上争取更多东西。
替嫁进宫,讨好他就是她考虑的结果。
其他时候,也还是原来那个骄纵跋扈的千金小姐。
她是喜欢他的吧,虽然更多是一种依赖。
谢寻山的事吓坏了她,他这条大腿,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有用结实的。
彼时他刚登基不久,对一切人都抱有最大的警惕和敌意,对她自然也一样。
反而对于没有得到的,不去讨好他的谢晚雨念念不忘。
谢韶光总是贴上来,他除了不耐烦,就只有厌恶。
但她们是姐妹,所以他并没有太苛待谢韶光,而是将她装饰打点,让谢晚雨看看,这一切她也能拥有。
现在想起,真的愚蠢至极。
他头疼的时候脾气就很差,但刚开始还能控制自己。
谢韶光也试着帮他,但她会什么呢?
无非是守在床边端茶倒水,给他熬粥煮面。
他几乎没领过情,他不渴不饿,只是疼。
但那也是她会的全部了。
她没有用,所以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到最后她越界想杀了谢晚雨,加上之前做了一系列蠢事被人逮住把柄,他这才让她体面。
她那时大概很绝望吧,作为靠山的丈夫,却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他心就一直在往下沉,从那时起,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不能回头了。
她不知道他们见过的,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替嫁。
当然,他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家里嫁他进来,她只能依靠他了,所以一味的讨好。
如果早一点知道,在最后会不会,没那么遗憾。
外面传来鸟叫,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看着谢韶光发呆。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个谢韶光和他认识那个一点都不一样。
骄纵,有吧,但不多。
任性倒是过于任性。
聪明得多,而且和谢晚雨看起来关系不错。
人经历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这个个体,正如同他也不是她的沈晏舟一样。
可那么多遗憾,真的就只能是遗憾吗。
他坐在榻边,微微倾过身去。
她手腕露在外面,上面一圈颜色有些深,还有几道很短的红色印子,看着像是结痂了,很新鲜的伤。
他不太记得清自己昨晚做什么了,虽然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觉得早点睡着就没事了,但无意识的行为他真的没办法控制。
他伸手想看看她的手腕,还没等摸到,谢韶光就醒了。
看到他,一哆嗦往后缩去。
像奓毛的兔子。
“你干嘛。”
“你不说这是他的身体吗,那你现在怕什么。”他慢慢坐正,掩盖自己刚才的行为。
“那也是你在用。”她抱着被子,睡意惺忪:“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让你到床上去睡,朕要早朝去了。”
“哦。”
她抱着被子往床那边走,边走边打哈欠:“头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磕着的地方疼。”
“那是你活该。”
他看着她念念叨叨爬上床,放下帷幔,打算继续睡觉。
心里却有什么蠢蠢欲动。
“漫漫。”
谢韶光本来都要睡过去了,听到这叫声一下子坐直。
意识到这并非自己的幻觉后,她撩开帷幔,盯着沈晏舟。
怀疑、犹豫、不安、疑惑……反正没有开心。
“你是……”最终她摇摇头:“你从哪知道这名字的。”
“怎么认出来的。”
“无所谓认,你们根本不想,不是说你这样叫我你就是他。”她放下帷幔:“我要睡了,你忙你的去吧,小心别着凉,也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了。”
外间响了一阵便又安静下来,谢韶光却一直没睡。
他可以有很多渠道知道她的小名,毕竟从前那个人这样叫的时候从没避过谁。
可万一,万一呢?
当时沈晏舟也是说慢慢能梦到那个世界的事。
如果哪日他也像过去一样,梦到他们这辈子的事呢?
等他完整地有了沈晏舟的记忆,到时候他到底是谁?
这种哲学的思考没有维持太久她就起床了,和谢家一起平反的还有她,现在禁足已解,后宫的一切事务还得她来管。
沈晏舟后宫的人本就不多,现在问题最大的……还是另外两位。
这次为了稳妥地控制叶家,自然少不了安国军的出力,虽说不是什么大功劳,但还把人女儿丢在冷宫里也有点过分了。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不是单独成立的。
但安澜放出来,又要担心她跑来献好,把沈晏舟又害了。
他头疼起来最先惨的可是她。
安澜现在被禁足万安宫,也就是常人口中的冷宫。
她思来想去,还是先把她移回景阳宫,别的,还是让沈晏舟自己决定吧。
没想到她早上刚把人挪出来,下午人就巴巴跑来给她谢恩了。
她被关了四个多月,原先就梨花带雨柔弱不胜的,现在看着更是弱柳扶风。
如果不是茶里茶气的,谢韶光还是挺愿意看她两眼。
但想想她身上的毒,只能感叹卿本佳人,奈何有毒,就像带毒的花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安澜柔柔弱弱表达了歉意,说自己已经知错了,以后做事不会毛手毛脚之类的。
沈晏舟的苦肉计,唯一能防止的方法是不要到他面前乱晃,他想赖你,怎么都能赖上的。
“知错便好,陛下也只是想让你稍微静静心,以后做事戒骄戒躁。你孝心可嘉,太后也怪念着你的。”谢韶光毫无表情说着早就想好的套话,打算打发她走。
可她好像打定主意留在这,一件事翻来覆去,或是扯些其他的废话,仿佛一点听不出谢韶光的赶客。
磨着磨着,也差不多到沈晏舟回来的时候了。
谢韶光不得不直接下逐客令:“行了,这也快到晚饭时间了,你若真有心,往后用行动表现不迟。”
话都到这份上了,安澜也没办法。
“妾无能,难见圣驾。陛下就拜托娘娘多加照顾,也算是了了妾一番忧心。”她行了个礼正要走,没想到还是磨到沈晏舟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