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一夜
入秋以后那些闹人的虫鸣就安静许多，于是绿珠宫就愈发冷清。
更漏悠长，幽微烛火被拉得似断非断，隐隐有些凄清鬼气。
“清江王和燕王闹起来了？怎么莫名其妙的。”沈洛书在烛火下整理着今日看的书，一边听小太监汇报着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报，忽然问道：“他们两不是一直装得兄友弟恭么。”
至少今日在宫中家宴上还是那副样子，老皇帝还在夸他俩，结果私底下居然已经闹起来了。
今日早些时候，城防司和京兆尹都被人参了一本，谁不知道京兆尹和燕王是连襟，燕王也就是靠着这份姻亲关系，在众皇子中看着势头不小。
后来又说清江王的小舅子还在城防司大牢里。
本以为他参这两方是喊冤什么的，但那人罪证确凿，事关人命，闹大了反而对他不好。
这事若入刑部和大理寺，就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没想到他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合着上次叶家的事，一并参了京兆尹御下不严，城防司玩忽职守，以致京中最近多有灾祸。
虽说是个妾家的亲戚，这人也实打实是沈洛书的狗腿子，现在遭了殃，他不捞就算了，还要借着这事去搞燕王。
他也挺佩服这些人的。
“说是昨日赏花宴，燕王还派了人送礼，不知怎么清江王府失火，从那以后就闹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家的事情大多不会只是个意外。
沈晏舟想了想，有些猜测到其中的关系。
大概沈洛书一开始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但不知怎么被燕王知道，他只能借力打力，先人一步把事情推了出去。
也算是常用手法，一个小卒子，舍了也就舍了，这人大概率很快就会死，毕竟当过沈洛书的狗，知道多少别的事还说不定。
这些人现在打得越热闹越好，浑水之中，才能游过大鱼。
“昨日那事，谢家小姐也在其列，听说差点被燕……那纵火的贼人灭口。”
沈晏舟手上一顿，嘴角扯了扯：“她怎么那么倒霉。”
小太监吉德汗颜，上次自家主子让打听这位谢家小姐的事，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结果查来查去，就连她上元节抢别人花灯的事都查出来了，不管怎么看，这就是一个有些骄蛮的官家小姐。
谢家祖上也曾封过茂安伯，不过现在不提大家都想不起来，家中长辈也就上一代谢昭当过尚书右仆射，这一代官职最高的竟然是一个工部主事，另外就是捐了个官的，更是个闲散杂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而且这人就是个孩子，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价值需要调查。
现在听他这语气……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当时谢家小姐与司家小姐一道的，司家小姐遇袭晕倒，谢家小姐倒是无恙。”
“嗯。”沈晏舟不置可否，吉德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还是很好奇上次听到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回宫这些日也见了不少人，再也没发生过相同的事。
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谢韶光出了问题？
“殿下，下月就是……”
“我知道。”沈晏舟还在回想着那日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勾起，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这样一个人也太有趣了些。
虽然听着是个有些任性的家伙，但对于皇家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毛病。
吉德的提醒才将他带回现实。
冷冰冰的现实。
身下的坐榻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能比地上还冰。
“那表妹先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谢寻山言笑晏晏，脸上的醉色还没褪去，但脑子清醒得可怕。
看着孙婉一步三回头离开，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垮了下来，回头看着谢三爷谢知远，竟然让他生出一丝害怕。
“漫漫你也回去。”他冰冷的声音是谢韶光从未听过的。
直到刚才敲谢寻山的门之前，他都是一副宠女儿的糊涂爹德行。
敲开门看到谢知远和孙婉的慌张样子，他一下什么都清明了，
这辈子没有那么清醒过。
两个人慌乱解释，说什么看谢知远喝多了，怕出事，所以照顾他什么的。
谢寻山笑着，应付同僚那种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温度的笑，让人送走孙婉，然后送走女儿。
什么做梦，小孩子再聪明不过，大概是谢晚雨感觉到什么所以告诉了这个姐姐，谢韶光也不好直说，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
孙婉出门的时候看到谢韶光就开始奇怪，这大晚上谢寻山就算了，她一个小姑娘，早就应该跟着娘回去休息了，怎么也在这里。
一转念想起上次荷包的事，她又不得不怀疑。
怎么这家伙事事像在针对自己一样，而且她好像早有预料会发生什么。
那在叶家的事……
谢韶光低着脑袋，眼神却追随着孙婉。
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使谢寻山不说也应该走了。
“那女儿就先回去了。”她脱下外衫交给湖石，眼神示意他留在这看看事情的发展。
谢晚雨和谢青云的屋子静悄悄的，看样子并没有醒。
回到屋里，她一滚翻身上床。
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不管怎么样，这也只是一个十来岁小孩儿的身体。
“二爷昨天可凶了，从没见他那么凶过！”
第二日把湖石叫来问话的时候，他还一副害怕模样。
昨天谢寻山骂了谢知远好一顿。
他一开始确实对孙婉和谢寻山没什么意见的，老太太喜欢，亲上加亲，知根知底也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孙婉在叶家发生了那事，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他家人稍微有些势利。
不过他们这样的家室，确实需要多考虑，多衡量的。
但昨天的事就很过分了。
眼看沈洛书那边攀不上，谢家这边的意愿好像也不太强烈，她居然想了这种先斩后奏的办法。他这兄弟也是不带脑子，还差点让她得手。
而且还是以照顾孩子的名义。
现在就已经知道利用孩子，那等她登堂入室，两个孩子不都成了她的工具？
再到她有了自己孩子，两姐弟还有好日子过么。
而且这事是谢韶光拉他去的，小孩子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这人是真能演啊。
意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湖石也只是守在外面听了个大概，而且谢寻山骂人还引经据典的，他也复述不出来。
“二爷今日去官府，好像说要给三爷找些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