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伊人葬礼

“黑虎堂”覆灭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原本平静如水的嘉南县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夜之间,作恶多端的“黑虎堂”上百名帮众,除了少数死于刀剑之下,其余皆是七窍流血,诡异无比地倒地身亡。仵作验尸多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中了某种奇毒。

上百条人命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本该惊动朝野,然而诡异的是,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悄无声息地被掩盖了下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黑虎堂”位于“虎头山”的宅邸深处,竟发现了十几名失踪多日的少女。

少女们声泪俱下地诉说着“黑虎堂”对她们的种种摧残,然而这些指控最终也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嘉南县,乃至其上层的官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仿佛多说一句,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将这桩血案,硬生生地压下去?

而这期间,风子垣则带着黄老夫妇离开了老屋,回了家,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七日的光景,转瞬即逝。

苏家上下却一片素缟,哭声震天。

灵堂中央,为苏含之画的遗像摆放在供桌上,四周堆满了白色的菊花,香烛明灭,青烟袅袅。

遗像中的苏含之,一袭素衣,眉眼温柔,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然而,那停放在灵堂中央的冰冷棺材,却无情地提醒着众人,佳人已逝,香消玉殒,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含之啊,我的含之啊……”

苏员外,苏含之的伯父,此刻正跪倒在灵堂前,老泪纵横,口中不断重复着苏含之的名字,悲痛欲绝。

他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丧侄之痛,两鬓斑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素净的帕子,想要擦拭那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最终只能任由它肆意流淌。

“含之这孩子命苦啊……”苏员外哽咽着,声音嘶哑,“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身子骨又弱,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遭此横祸……老天爷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啊!”

他捶胸顿足,一旁的宾客也纷纷垂泪,低声劝慰。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他一身白衣,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难掩眉宇间的哀伤。

“林慕白来了……”不知是谁低语了一句,灵堂上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来人身上。

“风……林公子!”碧儿也看到了风子垣,激动地脱口而出。

来人正是风子垣,亦是苏含之生前的意中人……林慕白。

风子垣的出现,无疑是在这悲戚的氛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阵阵涟漪。

宾客们窃窃私语,目光在他和苏员外之间来回打量,揣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风子垣神色木然,一步一步走到苏含之的木棺前,缓缓俯下身,深深地凝视着那张平静的面容。

“慕白啊……”苏员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走到风子垣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了,含之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风子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伊人那张好似熟睡的脸庞。

苏员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含之情投意合,她前几日还说过想嫁与你为妻,谁知……”

他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如今含之去了,我这个做伯父的,也希望她能走得安心。”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风子垣,一字一句地说道:“慕白,你愿意以丈夫的身份,为含之立碑吗?”

苏员外的请求,犹如一道惊雷,在风子垣耳边炸响。“这……”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以发出声音。

“我知道你们没有成亲,”苏员外眼眶通红,声音嘶哑,“但我只是……想完成含之的一个心愿,可以吗?”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期盼地望着风子垣,浑浊的眼中满含着恳求。

风子垣沉默了。他明白苏员外的苦心,也明白苏含之未尽的心愿。许久,他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好的,伯父。”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沙哑,“我答应您。”

短短几个字,却重若千钧。

苏员外老泪纵横,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宾客也纷纷点头,赞叹风子垣的重情重义。

风子垣转身开始焚香祭拜。

他神情肃穆,仿佛真的在祭奠自己的亡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番波澜。

照习俗,头七这日需请僧人为亡者诵经超度,并举行下葬仪式。

苏员外请来的高僧已经到达,身披袈裟,手持木鱼,口诵经文,声音低沉而庄重,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

风子垣跟在苏员外身后,与前来吊唁的宾客一起,向着城外的墓地走去。

队伍浩浩荡荡,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犹如冬日里的飞雪,凄美而悲凉。

到达墓地后,早已有工匠挖好了墓穴,风子垣亲手接过家丁递来的麻绳,将木棺缓缓放入墓穴。

随着木棺的落下,苏员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老泪纵横,哭喊着苏含之的名字。

风子垣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林慕白和苏含之,两个本该携手一生的恋人,如今终于得以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一个是带着满腔爱意却来不及说出口的痴情郎,一个是怀揣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满腹苦衷的离去者。

他不知道,在地府的彼岸,在忘川河边,在奈何桥上,他们会是怎样的光景。是相拥而泣,倾诉彼此的思念和遗憾,还是相对无言?

接下来的日子,风子垣深居简出,闭门不出,专心致志地尝试清理自己体内的“千年蛊毒”。

他每日打坐、吐纳,运转祛毒心法,试图将那些潜藏在体内的蛊毒逼出去。然而,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那蛊毒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紧紧地依附在他的丹田里,没有丝毫消散的痕迹。每当他试图调动内力逼出毒素时,便会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

黄老夫妇和苏员外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四处打听名医,寻访偏方,甚至不惜重金悬赏,只为能找到医治风子垣的方法。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努力,结果都令人失望。那些名医在为风子垣诊治过后,皆是摇头叹息,表示无能为力。

“这‘千年蛊毒’十分罕见,老夫行医数十年,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记载,从未遇到过实际案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恕老夫无能为力,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次又一次的希望,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风子垣看着眼前这些为了他而四处奔波,愁眉不展的长辈们,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看来,是时候离开‘嘉南县’,去别处想想办法了……”

夜深人静,风子垣盘坐在黄家老屋的炕上,又经历了一次驱毒失败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