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如何抉择

回去的路上,见池宴眉眼间带有凝重,沈棠宁沉思再三还是没忍住:

“怎么了?陛下同你说了什么?可是和长公主有关?”

池宴迎着她关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陛下要他针对世家,那首当其冲的就是谢家,毕竟谢家身为世家之首,再没有比杀鸡儆猴效果更立竿见影了。

正是因为知道沈棠宁为了保住谢家耗费了多少心思,如今陛下要他来做这把刀,对准的却是她最亲的人。

他该怎么和她开这个口?

张了张嘴,酝酿了几次三番,池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飞快垂眼:“没什么,就是问了下我该如何处置长公主。”

他突然不敢猜想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若他真的这样做了,她会怎么想他?

为了权势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他不做,悬在头顶的一把名为“皇权”的刀随时会落下来。

况且池宴也清楚,瓦解世家的势力是迟早的事,没有一个帝王会容忍大权旁落,将来哪怕是太子登基,也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棠宁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有些事情明白归明白,身为当局者,她怎么能冷静地看着谢家走向衰落?

更别说,执刀的人,还是她的枕边人。

沈棠宁不疑有他:“那可有什么结论?陛下是什么打算?”

“不好说,陛下并未表露出明确的态度。”

她神色稍微松了些:“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如今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姜稚京那边的情况……”

*

“殿下,如今长公主府守卫重重,四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引芳冷着脸低声道,“别的不提,就这饭菜,已经连着两日叫奴婢验出了毒!可见背后之人的用心险恶!”

她环顾左右,在桌上写了个“潜”字,“要不要奴婢派人联系……”

燕明仪抬眼轻笑一声:“我那位好皇兄若真想动手,用得着这么迂回么?想杀本宫,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她眼眸暗了下来,“他这是在逼我自乱阵脚。”

引芳眼里闪过一抹狠色,咬紧了牙:“实在不行,咱们就逼宫!”

“傻丫头。”燕明仪唇角无奈地弯起,“御林军有多少人,咱们又有多少人?”

她手底下的潜麟卫,只有两万人左右,虽说个个是精锐,可双拳难敌四手。

驻守在皇城的御林军就有三万人,距离燕京不远还有神武大营,也有将近五万人马,想要逼宫谈何容易?

“他们既然跟了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

非到万不得已,燕明仪不可能让潜麟卫涉险,这是父皇留给她最后的遗物。

这也是她被幽禁于普陀寺十几年,明明有无数次机会逃出去,却始终没有行动的原因。

若是逃了,这辈子都要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受人追捕。

“明仪”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父皇对她的期望,她要名正言顺,让她的好皇兄心服口服。

*

夜已深,书房的灯烛还燃着。

沈棠宁推门而入,手里端了碗燕窝。

池宴正支着头想事情,闻声惊讶地望过来,下意识将面前的东西藏了藏。

她走上前,瞥了眼凌乱的桌面,见几张废纸被他团成团胡乱扔到一边,不难看出主人的烦躁,唇角弯起温和的浅笑:

“即便是公务再忙,也切不可伤了身体,我见你晚膳时似乎没什么胃口,便让厨房炖了碗燕窝粥,好歹垫垫肚子。”

池宴抬手将碗接了过来,下意识勾起一抹笑:“还是你贴心。”

他刚喝了两口,忽然有些难以下咽。

她待他处处温柔细致,他心中就愈发愧疚难安。

沈棠宁何其敏锐,见他神情微恙,联想到他今日的异常,便猜到他心里装了事:“是朝堂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不涉及军机秘要,我倒是可以替你分忧解难。”

同别人不一样,池宴从来不避讳和她讨论一些朝堂上的事。

他并不认为女子就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宜插手朝政。

相反,沈棠宁思维敏捷,有些问题总能发表一些独到的见解,给他提供灵感。

今日的他却罕见的吞吞吐吐,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已腿上坐下,仰着头神情认真盯着她:

“阿宁,你信我吗?”

沈棠宁微怔,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忍不住紧了些,漆黑湿润的眼眸期盼地瞧着她,语气透着一丝迫切:“我是你的夫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她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一些,话音迟疑:“你所担忧的事,是和我有关?”

池宴将唇抿得更直了些,神色也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他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在她面前几乎是一览无余,她默默心想,这人当真不会撒谎。

沈棠宁抬起手,将他眉目间的折痕抚平,缓缓出声:“我自然是信你的,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所以阿宴,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眼睫颤动,喉尖不自觉滚了滚。

看出他的为难,她不由笑了笑,“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洗耳恭听。”

沈棠宁站起身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叮嘱:“时候不早,早些歇息。”

转身出了门,她的身形隐匿在夜色里。

“阿宁……”

池宴闭了闭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次日,池宴去上朝。

沈棠宁瞥见八两从书房出来,抱着纸篓子准备拿去扔,出声道:“等等。”

八两一脸莫名,还是停了下来,笑眯眯问:“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个给我就好。”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她弯唇一笑。

“啊!好。”八两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将纸篓子递过去。

抬手接过,沈棠宁垂眼掩去眼底一抹深思。

她很少窥探池宴的隐私,此番也并非是不信任他,只是她实在不习惯陷入被动的境地。

伸手拆开一个废纸团,沈棠宁神情一凝,手里的东西瞬间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