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君令难违心犹冷
空调出风口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孙仁系真丝衬衫领口扣子的手指停了一下。
她从梳妆镜里瞅见刘备靠在鎏金的床头,烟灰缸里插着半截雪茄,青灰色的烟就像蛇一样,在他那阴沉沉的眉骨周围绕来绕去。
“穿得这么素净,这是想给谁看呢?”刘备突然抄起枕头就朝着落地镜扔过去,水晶吊灯被震得叮当直响,“上个月给你买的钻石项链咋不戴呢?”
孙仁弯下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珍珠耳环,头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垂,说道:“下午有解剖课呢,戴那些东西干活不方便。”她对着镜子把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后颈那块还没消下去的淤青就露了出来,这是昨晚被他按在浴缸边的时候磕的。
她这个动作可把床上的男人给惹毛了。
刘备光着脚从满地乱七八糟的衣服上踩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那劲儿大得让手腕上的表都硌得难受:“是不是又在想那个穷学生呢?听说他最近在勤工俭学呢。要不要我给他安排个扫厕所的活儿——”
“刘先生。”孙仁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里带着一种嘲讽的感觉,“您想听的‘我爱你’我都已经说过了,现在能不能让我去把今天的尸检报告弄完呢?”她感觉到男人抓着她的手像被踩到痛处的野兽一样,虎口突然收紧,还微微颤抖着。窗外传来洒水车那叮咚作响的儿歌声,刘备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还嗤笑起来。
他慢悠悠地解开睡袍的腰带,精壮的腹肌上有道吓人的刀疤就露了出来,他说:“三年前,你在手术室门口跪着求我救你妈那会儿,可比现在招人喜欢多了。”
孙仁正在整理书包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那消毒水混着血腥味的记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天在重症监护室(iCu)里,蓝色的光映着他擦支票时戴着的金丝眼镜,他说要让她当三年金丝雀的时候,那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过来。”刘备用鞋尖挑起她掉在地上的学生证,学生证照片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正对着镜头笑呢,“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
消毒水的味儿突然变得特别刺鼻,孙仁眼睛盯着他锁骨下面还在渗血的牙印,那可是她昨儿晚上情动的时候咬的。
真是太荒唐了,他俩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儿,可连真名都没告诉过对方。
他管她叫“小野猫”,她就喊他“刘先生”,就像两个心里都明白但不说破的演员似的。
“我、爱、你。”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指甲都深深地掐进手心里了。
窗台上的鹦鹉就像学舌一样重复着这三个字,它翡翠绿的尾巴一扫,掉了几片小绒毛。刘备冷不丁地掐住她的后脖颈,嘴里薄荷烟的味儿直往她耳朵那儿冒,还说道:“你晓得不?你每次撒谎的时候啊,右眼皮就会跳呢。”说完,他大拇指使劲儿在她直打颤的唇珠上压了压,“不过没事儿,咱有的是时间慢慢折腾。”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教务处催着交材料的提示音一下子就把这僵局给打破了。
孙仁赶忙抓起帆布包,退到了门边,那人造革的包带在真皮门把手上蹭出“刺啦”一声响,她说道:“下午五点之前必须得赶到学校。”
“让老陈开车送你去。”刘备转身按了下遥控器,智能窗帘一层一层地关上了,他的表情就这么被藏到了阴影里头。“晚上八点,我要在旋转餐厅看到你穿着红裙子出现。”他举起红酒杯朝着空中晃了晃,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他后半句小声的话,“还要戴着那串钻石项链。”
等到防盗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刘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他一下子把整桌的早餐都给掀翻了,那些瓷盘子在波斯地毯上就像炸开了一朵朵没有声音的烟花似的。
从监控画面里能看到,孙仁正快步从庭院里穿过呢,她白大褂的衣角被春风吹得呼啦啦地响,就好像是一只着急着要从笼子里挣脱出去的鹤。
“查出来了,苏璎现在在仁和医院的血液科呢。”秘书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需要安排见面吗?”
刘备扯了扯被牛奶浸湿的领口,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三年前啊,他亲手把孙母的氧气管给拔了的时候呢,那丫头正在佛堂里跪着求菩萨保佑呢。
你说多有意思啊。等她要是知道那救命的钱是从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那儿来的,她会咋样呢?是崩溃得不行然后求饶呢,还是继续装着清高的样子啊?
“给医院捐十台血液透析机吧。”他把虎口溅到的红酒舔掉,对着阳光摆弄婚戒内壁刻着的“s.r”,还说,“就用孙仁的名义。”那迈巴赫从满地的玉兰花瓣上压过去的时候,孙仁正在把解剖刀从消毒盒里拿出来又放回去呢。
这金属碰撞的声音啊,把在前排假装睡觉的陈司机给弄醒了。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眼睛里都是血丝呢。这个退伍的侦察兵啊,老是在记录她接的每个电话。
陈司机冷不丁地就说话了:“孙小姐是在看解剖图谱吗?上周二下午三点,您在实验楼后门收的快递,需不需要我帮忙处理一下呀?”他身上的车载香薰味和袖口尼古丁的味道混在一起。
那刀尖在指缝里转着,闪着冷光呢。孙仁隔着帆布包摸着那一沓苏璎的病历复印件。
车窗外的梧桐树枝条飞一般地掠过,在玻璃上留下像爪子抓过一样的影子。孙仁恍惚间好像又看到母亲插着呼吸机的脸了。
三年前那个下暴雨的晚上,刘皇叔的秘书就是用这种口气告诉她手术室外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呢。
“那是给流浪猫买的驱虫药。”她把碎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医用橡胶手套在真皮座椅上一蹭,发出吱呀的声音,“刘先生连这事儿都得管啊?”
这时候,车载广播突然就变成《卡农》了,开车的陈师傅手指敲着方向盘跟着打拍子。
这可是他俩之间的小暗号呢,就表示现在行车记录仪正在往云端同步数据呢。
孙仁掏出一直震动的手机,就瞧见班级群里都在疯传苏晓白得了全国医学生论坛金奖的消息。照片里有个女生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手里举着奖杯,脖子上的蓝钻在解剖室无影灯下面闪着幽冷的光,这个女生就是苏晓白。
孙仁刚到仁和医学院,那股福尔马林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差点就撞到一个推着器官标本车的保洁阿姨。
不锈钢托盘里泡着的心脏标本,随着车轮子颠来颠去直摇晃,主动脉瓣膜上暗红色的钙化点,让孙仁一下子就想起昨天晚上刘皇叔胸口渗血的咬痕。
“孙仁!”
解剖室更衣柜的金属门映出苏晓白晃悠着的珍珠耳坠,她今天涂的是圣罗兰哑光116号口红,那血橙的颜色衬得眼尾的小痣特别鲜活。
孙仁反手就把柜门按住了,从不锈钢板上能看到苏晓白悄悄往口袋里缩的右手,那只手上拿着开着录音模式的手机,手机还套着卡通猫咪的壳子呢。
“恭喜你得奖了啊。”孙仁用肩膀挡住更衣柜里沾血的衬衫,这衬衫可是上周被刘皇叔扯破的高级定制款呢。“金奖论文得附上十组器官切片数据吧?”
苏晓白的笑容就僵在了换气扇投下的那片光斑里头。
她今儿个特地喷了刘皇叔书房里同款的银色山泉香水,新做的碎钻美甲在指甲上,正轻轻在解剖台边缘划拉着:“听说你最近在帮林教授整理以前的实验数据呢?”
停尸柜嗡嗡响着在运作,孙仁在白大褂口袋里摸到个硬东西——是早上刘皇叔塞进来的钻石项链,天鹅绒盒子边上还沾着浴缸边的玫瑰精油呢。
更衣室的顶灯突然闪起来了,她瞧见苏晓白锁骨下面还没好的掐痕,那形状跟自己后颈上的淤青像得不得了。
“数据归档得要院长的密钥。”孙仁把项链盒子塞进标本冷藏箱,零下18摄氏度的冷气让睫毛都结霜了,“就像你去年破解教务系统改平均绩点那样?”
消毒灯管“啪”地爆裂,惊得窗外麻雀都飞走了,苏晓白突然就抓住了她正在整理解剖器械的手。
金属镊子掉进福尔马林溶液的那一瞬间,孙仁看清了对方美瞳下面放大的瞳孔——这可是吃了让心率过速的药才会有的迹象。
“你这脸色比尸体还难看。”苏晓白用手指尖轻轻滑过她袖口那磨损的缝线,这一下啊,手腕上的淤青就暴露在换气口吹进来的穿堂风中了。苏晓白就问:“要不咱去校医室测个血氧啊?”
这时候呢,标本冷藏箱突然就拉响警报了。孙仁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把泡着肾脏标本的玻璃缸给撞翻了。那淡黄色的防腐液啊,在地上弯弯曲曲地流着,就像什么诡异的图案似的。孙仁弯下腰去捡滚到一边的肾脏模型,就听到苏晓白的高跟鞋在地上划出一道半圆弧。
“要么……”苏晓白那沾着福尔马林液体的鞋尖就停在孙仁颤抖的手背上边了,“我陪你去实验楼顶层吹吹风呗?那上面新安装了防坠落网呢。”就在福尔马林液体漫过手背的时候,孙仁的瞳孔一下子收缩得像解剖刀尖儿似的,透着一股寒光。
孙仁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头往上看。只见苏晓白垂下来的头发里藏着个微型摄像头,那摄像头反射出的光啊,就跟刘皇叔书房那种玫瑰金的光泽一模一样。
孙仁突然就握住了苏晓白悬空的脚踝,她沾着防腐液的手指尖在丝袜上弄出了琥珀色的圆斑,然后说:“防坠落网配的可是人脸识别锁呢。上周后勤处的采购单上,这笔支出备注的是‘特别安保费’。”
苏晓白踉跄着往后退,一下子撞到了停尸柜。金属柜门被震开的瞬间,三号柜里存放的肝脏标本就滚落到两人中间了。这个三号柜啊,是属于去年跳楼没跳成的那个药剂学研究生的。孙仁可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女孩跳楼的时候,苏晓白正在实验楼天台拍视频博客呢。
“就开个小玩笑嘛。”苏晓白把右眼的美瞳扯下来,那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伸手在古驰的马鞍包里摸索着,掏出哮喘喷雾就猛吸了几下,然后说道:“你最近老是躲着我呀,连我生日会的请柬都给退回来了。”
孙仁呢,正用镊子夹着肝脏标本上粘住的标签,那标本在福尔马林里泡过,标签上的字都晕染开了,看起来就像很诡异的花纹一样。
这肝脏标本啊,是苏晓白大二的时候弄混肝炎病毒样本的事儿留下来的。当时啊,苏晓白哭哭啼啼的,把自己的香奈儿外套披在孙仁肩膀上,就求着孙仁保密呢。
这时候,解剖台的无影灯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孙仁眯着眼睛,看向苏晓白手腕上新换的百达翡丽手表,那手表的秒针跳动的频率,和刘皇叔书房里那座古董座钟一模一样。
孙仁弯下腰,捡起滚到墙角的肾脏模型,那硅胶做的模型表面,还留着昨夜刘皇叔咬在她肩膀上的牙印呢。
苏晓白突然伸手抓住孙仁白大褂的下摆,她美甲上的碎钻把消毒袋都给刮破了,就像布被撕裂一样的声音。苏晓白说:“我请你吃饭,就现在,去你最喜欢的那家西班牙海鲜饭店。”
消毒棉球从破了的包装里滚了出来,孙仁盯着棉球上沾着的褐色污渍。上周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到苏晓白往林教授的咖啡杯里倒抗凝血剂呢,现在这污渍看起来就和停尸柜上的铁锈差不多。
孙仁用脚尖把棉球踢进了排水口,那泛着荧光的防腐液打着漩涡,一下子就把那个颤抖的棉球给吞没了。更衣室里的换气扇冷不丁地加快了转速,一下子就把苏晓白藏在头发里的无线耳麦给吹掉了。那耳麦的金属外壳“当”的一声撞在瓷砖上,这动静可不小,直接把浸泡池里的青蛙标本都给惊着了。
苏晓白染着指甲油的手指就那么悬在半空中,她手腕内侧刚纹不久的英文字母“s.L”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透着一种青紫的颜色。这“s.L”啊,可是刘皇叔私人会所的会员标记呢。
孙仁这时候就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陪酒女,那女的身上缠着绷带,在她锁骨下方也有这么个同样的纹身,可是当时那纹身就泡在血泊里,人也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以前你每次都会给我带食堂的虾饺的……”苏晓白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她的哮喘喷雾一下子滚到了孙仁的脚边。
苏晓白今天喷的银色山泉香水,那后调里好像混着一种很奇怪的苦杏仁味,这味道让孙仁一下子就想起母亲在临终前,从护士站飘过来的氰化物检测剂的那种味道。
孙仁抬起脚,直接就把那个喷雾罐给碾碎了,淡蓝色的液体就顺着地砖的缝隙渗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解剖室的监控探头那红色的光突然就灭了。孙仁眼尖,一下子就瞥见苏晓白后颈上还没消下去的针孔,那些针孔排列的形状,就跟仁和医院贵宾输液室的梅花阵一模一样。
“哼,那是因为虾饺得蘸醋吃。”孙仁一边说着,一边把染血的衬衫塞进了医疗废物箱里。那不锈钢的箱体就像镜子一样,映出苏晓白那有些扭曲的影子,“你看看你现在,连装样子都不愿意装了。”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苏晓白却突然笑了起来。她把珍珠耳环摘下来,“嗖”的一下就扔进了防腐池里。那人造贝母在福尔马林里面一上一下地浮沉着,就像那淹死在水里的月亮似的。她嘴里还嘟囔着:“听说刘先生今儿个晚上把旋转餐厅给包下来了?嘿,可真巧了,我爸开的医疗器械公司啊,刚在仁和医院的十台血液透析机招标里中标了呢。”
这时候啊,暴雨“哗哗哗”地冲刷着实验楼外墙的防坠落网,那钢丝网格在闪电的映照下,亮晃晃的,就跟裹尸布的经纬线似的,看着怪吓人的。
孙仁伸手在白大褂的内袋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今早上刘皇叔塞给他的钻石项链盒子。再仔细一瞧,盒子底下还黏着一张苏璎的病危通知书复印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