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叛逆的皇帝

“与我何干?”沈靖州冷言。

“当时诸多议论,只是都被压下了。”德妃柔声附和道,“臣妾不涉前朝中事,也不曾置喙,只是虽是后宫中人,却也在宫中,习惯听这些风言风语。前朝李卿出事时,臣妾恰好还在内廷见学,对那桩旧案多少有些印象。”

“而现在这汤中落毒,又恰好是在将军举止失常之后。臣妾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能全看表象。”

她抬头望向沈靖州,声音轻柔却带着藏不住的意味深长。

“有些人啊,表面上最冷静,看着沉稳,犹如山岳。可也正是这类人,藏得最深。”

曹林皱眉看她,却并未开口。

顾延清却缓缓上前一步,拱手低声道:“陛下,此案未明,人心已乱。臣请立刻封存宴席所有食物,由太医院联合刑部、尚膳监彻查御膳一切流通。同时,将军与娘娘之言,皆入录档,留作后审。此案若由心证主导,难服众望。”

在场四人都把心声藏得极好,叶昭杨怎么探,也只能探得些车轱辘话。

女帝只好点头,眼神不动声色地掠过德妃,轻声道:“顾卿之言,正合朕意。朕要的,不是嘴上的清白。”

mukki觉得是时候了,直接开口请查。

“将军久镇北疆,声威日隆,陛下倚为心腹,自是军国之幸。但兵者,凶器也,居高则惧。”他叩首道,“如今嫌疑出在将军身上,臣请陛下暂调禁军分司,接手兵械司之日常,以避嫌疑,以肃军纪。”

女帝未应声,只轻轻颔首,示意“记下”。

曹林随即附议:“将军统兵严整,乃军中之楷模。但臣听闻,他入京之后,便多有不按规章行事之举,虽说是我兵部之人,查案却也多次绕过兵部核验,径直检阅库卷。此举未合规制。”

“臣不怀疑将军之忠,但此事若被有心人效仿,岂非坏了章法?”

女帝的指尖微顿,虽说舞弊案已经告一段落,但此事曹林提及,对沈靖州来说,是一记重锤。

这一刻,三人话锋并未明言指罪,却次第出手,将沈靖州架于风口浪尖。

——到底是沉静、从容、不动如山的将军气魄,还是危险的“深不可测”?

而真正将火推向鼎沸的,是顾延清的一句话:

“臣记得,去年冬日,北疆失粮十七日。”

“彼时将军未曾上表请援,反是三月之后,粮秣账面才在户部补齐。当时我们以为是边塞阻雪,但现在想来,若兵械与粮秣皆受控于一人,账实难辨。便是出事,也无人知。”

话音未落,女帝眉心一跳,终于起了几分真正的忌惮。

——将军北地多年,威望如山,功绩如海。

——但也正因此,他每一步越界都能自圆其说。

——若真心藏私,谁能查他?除却他,我大宣便无将才可用吗?

她闭了闭眼,缓声问道:“北疆那一年的粮秣,是由哪支商道运送?”

“南陵三号线。”顾延清恭敬作答,“途径永阳、定关,三程共五十六日。但当年账目入录,却是‘三十二日往返’,有人压缩时间,有人伪造回执,这不是一人所为。”

“臣不怀疑将军,但将军在其中,若非知情,那就只能是默许。”

沈靖州眼瞳微缩,想起前些日子,老将正是因那一次失粮,对他的恩情念念不忘。

以忠之名,为罪之实。

此刻的沈靖州,无论再说出多少理由,也难以打动一个已然起疑的君主。

叶昭杨未必真的怀疑他的忠诚,但她心中那份对“世间唯此一人可任重者”的深层恐惧,正悄无声息地投射到了沈靖州身上。

不是不信,是不能信得太满。

一个人若强大到无人可替,就已经成了威胁。

而接下来的事,如同被安排好了一般。

御前谈话未满一个时辰,外殿忽有内侍快步奔入。

“启禀陛下——户部司库忽起大火!火势突发,扑救不及,卷宗房损毁严重!”

殿中众人一惊。

女帝立刻起身:“可有人伤亡?”

“已有两名账吏遇难,三人重伤。属下、属下奉命查清起火原因,却在废纸堆中,发现一封未焚尽的文书!”

“文书?”

“上面......写着‘将军吩咐’四字。”

空气一瞬凝住。

那一刻,顾延清、曹林、德妃三人,皆低下头。

“封锁户部。”女帝盯着那一片被烟火灼焦的文书残角,沉声道,然后,转身看向沈靖州,声音微冷,“你可知此事?”

沈靖州终于开口,:臣不知情,也不屑为此。”户部与臣确有嫌隙,但归根结底,皆为大宣臣子。是理念之争,非私怨之斗。”臣断不会以一己之意,毁国家根本。”

女帝眸色暗沉不语。

证据是真是假,其实不太重要。

它真正的价值,在于为女帝提供了一个“正当出手”的理由。

哪怕沈靖州确实无辜,他也已经站到了最危险、最适合背锅的位置上。

“来人。”叶昭杨吐出两个字。

展素从暗处现身,走上前来,跪在皇

帝面前。

“押沈靖州入狱,待审。”

“军权——”

“暂不收回。”

......

沈靖州被押走,其余三人也被遣去了偏殿。

御书房里,女帝缓缓坐下,久久未言。

展素垂首,轻声问道:“陛下为何不立刻褫夺其权?”

女帝目光沉沉,久久才道:

“这一步太快了。”

“若沈靖州真的通敌,又怎会留下那么多痕迹,让顾卿三言两语便能连连勾连?”

“一个能打胜仗的人,必不止有武勇,必有谋略。旁人总以为他只是个直来直去的粗将,却看不出他心思缜密、行事周全。”

“留下这么多马脚,倒不像是他的风格。反倒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想借朕之手,将他推入深渊。”

展素眼光流转。

这儿没他说话的份儿。

如今,三位玩家各怀心思,互为牵制。他是想着冷眼旁观,先等沈靖州被他们除去,再与他们竞争。

没想到,其他人逼的太紧,反倒起了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