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不明
梦境边缘的漆黑之中，一只黑雾凝成的“手”探出，捉住了在它不远处振翅的蝴蝶，丢进了从黑雾间张开的嘴中。
“咔嚓、咔嚓。”
一下、两下。那只翠色的蝴蝶被利齿咬得粉碎，从唇边落下的赤红光点如同流淌的鲜血。
受惊的蝶群顿时四散奔逃，而那只手没能抓到第二只蝴蝶，便又重新缩回阴影之中。
感受到梦蝶们反馈回来的信息，梦之魔神不由得遍体生寒。
有什么东西，在金鹏的梦中，就在她感知之外的地方潜伏着，伺机而动。
那是什么？金鹏潜意识的一部分？是不知从何处沾染上的地底污染？还是说......
“姐姐？”
疑惑的小金鹏有些不安地唤她：
“是金鹏做错了什么，让姐姐不开心了吗？”
“没有，我只是发了会儿呆。”
下意识露出笑容，白晓梦拍拍男孩的头顶。她随手拖出一把椅子，把小金鹏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温柔地问：
“今天金鹏想玩什么？想听什么故事呢？”
......
将自己的虚影留在小金鹏身边，梦之魔神的本体在蝶群中浮现。她抬手勾出几根红线，让梦蝶封锁这片区域。
之前在外出游玩那一晚，梦之魔神为小金鹏施加了暗示，让他将那晚后半夜不愉快的记忆忘却。但并非删除了这部分记忆，而是将其藏在潜意识之中，平日不会想起。
并且为了不伤害到小金鹏的意识，梦之魔神分出了自己的部分力量，将那些会让他痛苦的情感与记忆包裹起来，安置在这梦境一角。但此时的白晓梦却发觉那道屏障裂开了缝隙，也正是因此，小金鹏才会被噩梦困住。
在将缺口补好之前，白晓梦决定先行探查一番。她沿着那只失联红蝶飘过的路线，走进黑雾深处。
这里是常人无法察觉的梦境边缘，堆积着难以计数的记忆碎片，那些被梦境主人忘却的物件，以扭曲的形态组合在一起，于这处空间中散乱地丢着。它们完全无视了重力法则，或是在半空悬浮，或是倒立在地上，或是...四处游荡。
目送一群有着狰狞巨口的石凳唱着歌，跟在长着两条兽腿的木桌之后渐行渐远，白晓梦环视着这处令人不适的诡谲空间，并未发现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任何存在。
奇怪。如果是受到污染影响，她不该毫无察觉才对。
这处不分上下，没有左右，如果不刻意开门就无法脱离的混沌之地，真的会有“生物”吗？
思索片刻，梦之魔神还是放出了蝶群，代替自己寻找。她才不会白费力气一点点搜查。如果不是担心会影响金鹏，她早就把这里粉碎——
白晓梦突然察觉了异样。
这里是无光无影亦无暗的地方，她能看到四周，全凭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微光，更远处依旧是一片漆黑，那些泛光的蝶群却没能将黑暗照亮，而是如同被谁吞噬了一般。
但梦蝶并未脱离掌控，它们受到梦之魔神的召唤，便飞回她的身边，将这一小块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找到了。”
梦之魔神蹲下身，伸手触上脚下的地面，那是她身周唯一一块没能被照亮的黑色。
“看来被关在盒子里的，是我啊。”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在水面上画出一道门。细微的阻力之后，梦之魔神的全身沉入黑暗。
在小金鹏身边的“白晓梦”声音一顿，身形像是破碎的泡沫般消失不见。而男孩沉浸在梦之魔神为他编织出的美梦之中，对此毫无察觉。
......
白晓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她坐起身，看着从自己白发上滑落的红色水珠，才发觉这并不是水，而是黏腻的血。
它们也并非温暖的，而是因为太过寒冷，反倒让人生出了浸泡在热水的错觉。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梦之魔神看向不远处的一团黑影。
“你是谁？”
那道影子扭曲了一下，发出雌雄莫辨的沙哑声音。
“你...是......”
声音卡了壳，黑影也伸出不知是否算得上手臂的东西，缓缓动了动。
“...谁。”
梦之魔神不由得皱起眉，那东西竟是在模仿她的声音与举动，尽管发音有些模糊不清，语气也毫无起伏，但白晓梦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那影子，很像金鹏。
不，或许还混杂了些别的东西。例如污染、执念、恨意、还有......
“姐姐。”
白晓梦的思绪一滞，因为那道黑影又重复了一遍。
“姐姐。”
它说得很慢，但很清楚，像是练习过成百上千次了。
......怎么可能。
梦之魔神试图让自己抛开这个可笑的念头，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都不能让它继续待在小金鹏的梦境里，如果伤害到那孩子的话......
“姐姐！”
第三遍，这一次，那分不出性别与年龄，机器般平仄的声音中带上了清楚的欢喜之意。
“别那么叫我。”
条件反射似的，梦之魔神皱起眉，手中也紧握住一把梦蝶凝成的短匕。
她紧咬着唇，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心跳也在因恐惧而一下下加快速度。
别被迷惑，那只是模仿而出的声音，就像那些死在黑潮之中的人们，尸骸依旧会往家的方向走去，口中反复叨念着生前说过的话语。
他们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有被污染占据的躯壳。
不是已经见过很多遍了吗？
只要像以前一样，将它粉碎掉就好，对，只要动一动手腕......
“姐...殿，下。我，好...想......你。”
白晓梦听到自己紧扣的牙关发出“咯吱”一声，分不出是愤怒，还是惊惧的心情涌上心头，催促着她用这边匕首将黑影剖开割裂。
“我。好...想，你。”
那道黑影又重复了一遍，带着稚童般的雀跃。
深吸一口气，梦之魔神闭上了眼睛，她将手中的短匕猛地反手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