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我对他们仨的感情很复杂

根本就没有什么慈祥的老和尚，我妈妈离开的这十年里，只有拧巴的我自己。

我对我妈妈的感情，很复杂；对我的爸爸也是。

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书本里的或者别人家的妈妈，都很疼自己的孩子，会给孩子们做很多好吃的，和和睦睦的。

而我的印象里，我小时候好像没怎么吃过早餐。

一家人，也没怎么和和睦睦的吃过午餐和晚餐，不是我爸嫌我妈炒菜盐放多了；就是我妈说，我也上班，凭什么我上了一天回来还得给你们做饭？然后就是俩人翻旧账的吵架声。

所以，我上高中后，特别喜欢住校，从来不渴望放假可以回家，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洗澡，睡觉的地方。

我的妈妈非常要强，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姥爷说的，爹有娘有不如怀揣自有。”

当然，她也的确做到了怀揣自有，为了能当上老师，先是差点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把我送到了我姥姥家。

这一点，以前的我，现在的我，都非常理解，也都支持，女性，应该独立自主。

我也完美的继承了“爹有娘有，不如怀揣自有”，这句祖训。

我也可以理解，她要求我的爸爸要和她一样，做饭，洗衣，拖地等等，做到，男女平等；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她在跟我说：“你要是不会做饭，拖地的话，以后去婆家是要挨打的。”的同时，从来不要求我哥会做饭，洗衣等等。

甚至因为有次，我没给我哥叠被子，大骂我一顿。

是的，我是健忘的，我不记得，我小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窗户上贴了无数次，“妈妈，你为什么重男轻女！”的标语了；我只记得我贴了，而且贴了很多年，我只记得，我从小到大都在和她对抗。

我只记得，上高中时，家里买了个三室两厅的楼房，三个卧室都在同一边的那种格局。

第一个卧室，在一进门的左手边，面积和窗户都是三个卧室里面最小的，而且这个小卧室的窗户和中间那个大卧室的阳台是连着的，所以，阳光基本照不到，整个小屋，都有点昏暗。

第二个卧室，也就是中间那个大卧室，带着大阳台的。

第三个卧室，在最里面，面积居中，但是窗户很大，光照也特别好，非常明亮。

这也是家里买的第一套新楼房，在刚交完房，还没装修完的某一天，我的妈妈，把我和我哥叫到了新房里，说，让我俩选一选，各自想住哪个房间。

想都不用想，中间那个带阳台的，最大的卧室，肯定是给爸妈他俩住。

我和我哥，肯定都想住最里面那个，窗户很大的卧室呀。只是我哥更想要那个台式的电脑，所以他说住哪个屋子都行，但是电脑得在他屋子里。

而我就坚持说，我喜欢安静，我要住最里面那个屋子。

在我以为我们都达成了共识的时候，结果怎么着，你们肯定又猜到了。

等我有次放假回来，嘿，我妈，果然，把一进门的那个，小又暗卧室，装修成了公主风。灯是那种弯弯的月亮的，窗帘是那种有个小女孩坐在月亮上的。

我妈美其名曰的跟我说：“你看，专门给你装修的，喜欢吗？”

我说：“我明明选的是，最里面那个房间啊，你装修成这样干嘛？你当时不是也同意了的吗？”

我妈说：“啊？我记得你选的就是这个屋啊。”

你们能想象到，我当时有多失望吗？有多生气吗？多不能理解吗？

既然，你都决定好了，为什么还要，假装公平的让我选呢？我选了，你也同意了，为什么又要反悔呢？

你也是个女性，还是位要强的女性，也是位人民教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同样身为女性的我，你的女儿呢？

你要的男女平等，难道就只是针对我的爸爸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吗？

尽管最后，我还是“如愿”的住进了，最里面那个，窗户很明亮，窗帘上是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男孩，的屋子。

而我哥，也如愿和他的电脑一起住进了公主屋。

后来，我大学毕业第一年，我哥结婚，家里给他置办了车子，他和嫂子住进了明亮的望远镜男孩屋，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避风港里。

再后来，我妈在镇里买了一个冬天暖气比较足的两室一厅，是的，两室一厅。装修好后，一个屋子，他俩住；一个屋子，他俩住。

他们的计划里没有我住的地方，也没有我。

我偶尔上去过几次，都是睡在沙发上。

不知道是谁发了善心，在厅里，厨房旁边，给我隔出一个三面都是铝合金的玻璃房。

玻璃房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很多袋大米和面，还有不用了的电饭锅。

我妈妈不在多年后，我心里还是过不去。

我问我爸，我说：“爸，为什么，镇里的那个房子一开始没有我住的地方，让我睡了那么久的沙发？”

我爸说：“是你妈不让装的。”

话题，便再没继续下去。

后来的后来，我在北京发表了自己写的第一首歌。

过年回家，我给她和我爸，一人买了个新手机。我爸怎么说都不用，后来送给了我小姨。我妈说，就当你还你小姨资助你去北京的钱了。

有次我爸和我哥没时间陪我妈去庄里化疗，我请了假，从北京过去陪她。带她看了我做宣传策划的电影《煎饼侠》，请她吃了披萨、蛋糕。

她离开时，手机铃声还是我写的第一首歌。

我哥，也跟我说，我妈逢人就夸，说我给她买了新手机，带她看电影，还给别人听我写的歌。

可是，我真的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爱我。

所以，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因为，我很爱她，至少小时候，非常非常爱她。只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记事以后，我每一天都在和她对抗，从小到大，因为，我感受不到，她爱我。

她生病后，我也心疼她。反反复复化疗五六年，她很坚强，没喊过一声疼。只有一次，我正上班时，她给我打电话，嚎啕大哭了一场，说，没人听她聊心事。

她离开以后，家里的积蓄也都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外债。

她离开以后，我很伤心，很伤心，可是我必须承认，我松了一口气。

我的爸爸也松了一口气。我哥啥样，我不知道，也不想评价。

终上，复杂。

我的爸爸，是个极其传统的，非常大男子主义的，酗酒的，中国式的爸爸。

他的口头禅是：“我说的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他酗酒到，我们家里没有过过一个好年，每次过年，他都会喝醉，每次喝醉，他都会不分场合的大哭，诉说他的不容易。姥姥家，爷爷家，叔叔家，他哥们儿家，大街上，十字路口，地上还有家里的沙发上......

所以，我讨厌过年，讨厌回家。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我爸才喜欢借酒消愁；长大后，我才知道，他就是纯酗酒。

好在，他很爱我，也很疼我，我知道，他比我妈妈爱我，只是他不会表达。

但是，这不妨碍，他和我哥都认为，老家的一切都是我哥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复杂。

不过，我的原生家庭也很好概括，就是：

一个三观扭曲，非常强势，还是个人民教师，但非常重男轻女的我妈。

一个大男子主义，年轻时酗酒，很爱我，但我不结婚，就得不到他认可的我爸。

一个大学毕业，喝完酒也喜欢哭，说别人家没生儿子，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说我不结婚，就是不孝的我哥。

想想自己的过去，没长成变态，还能这么向上，阳光开朗的活着，真的是，值得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