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一样人多
我捡起地上,皱得不像样的黑色毛衣,平静的把它套在身上,平静的拉着行李,平静的检查了身份证、钥匙,平静的把门关上,平静的下楼,平静的等公交,平静的倒地铁,平静的站着,坐着,站着。
平静的上了火车,平静的下了火车,平静的出了站,平静的接了我哥给我打的电话。
我哥:“你到哪了?”
我:“噢,我刚出站。”
我哥:“那你坐上车,直接来县医院吧。”
我:“好的,我知道了。”
我平静的挂了电话,平静的听着各种司机的叫卖声,平静的想,我是应该步行着去坐大巴,还是应该打个拼车,或者应该直接拦一辆出租车?
哼,贫穷的人呀,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节省这一百来块钱。
是呀,我多贫静呀,贫静的泪流满面,依然毫无知觉。
“到x县的车啊,就差一位了,赶紧的啊,便宜了啊。”一个大喇叭冲着我的耳朵,大声喊着。
“你好,我去x县。”我平静的说。
司机大哥把大喇叭从嘴上拿下来,扫了我一眼,说:“那你跟我走吧。车在那边。”
我平静的跟着司机大哥,平静的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平静的挤上了车。
天渐渐黑了下来,车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下车,回到他们各自的世界了。
本就无声的车里,更安静了。
许是司机大哥觉得太压抑了,冷不丁开口说了句:“去县里哪儿啊,小姑娘。车上也没其他人了,我直接给你送过去吧。”
是的,我的性别特别随机,加上声音也比较有磁性,所以有时候是中国移动口中的:“你好,先生”;有时候是出租车司机口中的“哥们儿”;有时候是姑娘,有时候是大妹子,有时候是小伙子。
一开始,我还会像我妈一样,和在我小时候跟着她出门去买菜,路上碰到的熟人解释:“要是儿子就好了,这是我家姑娘,像个假小子。”“啥儿子呀,这是我家闺女,不爱穿裙子。”
然后,我就会挠着头,尴尬的一言不发,等着我妈边走,边拿手戳着我的头数落我。尽管,她手里什么都没拿;尽管,我是因为心疼她,才包揽着的大小包东西,勒着我的手生疼。
后来,渐渐的,我便不跟人解释我的性别了,因为我很好的接受着我自己,我穿着自己喜欢穿的衣服,留着自己觉得舒适的发型,舒服,自在,不执着于表相,随别人怎么看吧。
你看,我又跑题了,这一路上,我一直在跑题,跑的无边无际,无依无靠的,要是不用回到正轨就好了。
可是,司机大哥还在等着我回答他的问题,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的,不是吗?
我收了收情绪,说:“我去县医院,您把我放到医院门口就行,麻烦您啦。”
许是我这一路都太平静了,许是司机大哥见多了,像我这样的赶路人,接了一句:“那行,别着急啊,我快点开,咱马上就到了。”之后,就再没打扰我继续跑题了。
很快,车还是没等我跑完题,就擅自停在了医院门口。
因为路上,我哥不停的在催问我到到哪儿了,所以家里人大概都了解我的行程。我刚一打开车门,就看见我三叔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
我三叔也看到了我,就上前来迎我,一边抽着烟,一边帮我拿行李,说:“你可算回来了,没啥事,就是叫你回来看看。”
我跟在他身后,“嗯”了一声,就听到那个高中语文老师跑出来了一句:“你三叔,这说的是个病句,肯定有啥事。”
我在心里回了一句:“我知道。”
很快,真的很快,快到,那个高中语文老师来不及说第二句话,我就跟着我三叔走到了,一个病房门口。
我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病房里的人和我刚知道我妈妈得了癌症那天回家看到的一样,一样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