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天圣一别七百秋,青山依旧水空流
与此同时,山坳里。
许平秋白嫖到化身道术,并且付诸实践后,陆倾桉便接替他,继续盘问起了紫衣女子,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泠泠泉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心二用,许平秋一边和乐临清摸鱼进厨房,一边默默听着。
待陆倾桉将问题都问完,他看着紫衣女子,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如同山岚间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前辈,求求您,就……就不能放过奴家这一次吗?”
求生的本能促使紫衣女子再次抬头,眼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惧,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努力想要挤出一丝媚笑,但扭曲的五官只显露出更加的凄惨与绝望。
许平秋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反问:“那你倒是说说,那些遭你毒手的女子,当初你可曾因为她们的求饶,而放过了她们?”
清晰冰冷的话语浇灭了紫衣女子心中名为侥幸的火苗。
她整个人僵住了,目光愣愣,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可挣扎了几下,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中的哀求、恐惧、绝望……种种激烈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的眼神变得茫然,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最后,竟是沉淀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呵…”
“呵呵……”
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想笑,却只发出几声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前辈说的是极,是极!我,没放过她们,自然也不该被人放过,我认了!”
“冤有头,债有主。”许平秋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你认你的罪,合欢宗的罪,我会替你讨。莫急,偌大的合欢宗,很快就会下去陪你,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好!”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那我就在下面等着,看前辈如何将合欢宗挫骨扬灰!祝前辈,马到成功!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山坳中回荡,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倾桉心弦微不可察的也颤动了一下。
覆灭合欢宗……这个执念,一直在她内心深藏,她去合欢宗,想要做的事也从始至终如此。
这个念头,她从未对许平秋明言。
但此刻,她忽然觉得,也许根本无需多言。
以他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自己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缕恨意?
恐怕早就从自己的只言片语、甚至是无意识流露的情绪中,窥探到了几分端倪。
况且……
陆倾桉隐隐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以他的性子,待了解了合欢宗的所作所为后,也迟早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甚至,那份杀心,会比自己更甚,更决绝。
毕竟……是同心契呢。
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同初春融雪,在陆倾桉清冷的唇角悄然绽放,转瞬即逝。
紫衣女子已经放弃了抵抗,正坦然受死。
但就在许平秋抬起了手,准备送她上路的时候,紫衣女子突然又叫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尖锐,带着一种濒死前的亢奋。
“等等!”
她的眼神不再躲闪,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许平秋。
一种病态的红晕,如同不祥的晚霞,又诡异地重新爬上她苍白的脸颊。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了一个令许平秋和陆倾桉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请求。
“前,前辈,既既然奴家横竖都是一死,那……那能不能在死前,再让奴家那什么一次”
“啊?”
许平秋彻底懵了。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也有点懵的陆倾桉。
四目相对。
透过同心契,两人几乎是同时在心底同时觉得:这合欢宗…脑子是不是都有点大病?!
“你们合欢宗是真的没救了。”
许平秋回过头,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觉得合欢宗这些人真是神了。
都这种时候了,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个?
简直是…
无药可救!
噗。
一声闷响。
紫衣女子眼中那病态的光芒瞬间凝固,随即彻底黯淡下去,结束了扭曲的性命。
山坳中,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风声呜咽,卷起尘土,似乎正唱着无人听懂的挽歌。
许平秋目光落在伫立在清冷的风中的陆倾桉身上,也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乐临清与自己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关联,那么陆倾桉呢?会不会也有特殊的‘感觉?’
心念一动,许平秋的化身来到陆倾桉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戳了戳陆倾桉的手臂。
“嗯,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
这个念头刚在许平秋心中升起,便不可避免地,通过同心契,被陆倾桉清晰地感知到了。
“夫君呀。”
陆倾桉‘微笑’的看着许平秋,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温柔的问道:“什么叫……我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
“不是,这,我……我错辣!”
许平秋没由的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为了避免越描越黑,他干脆利落的举起了双手,行了一个法国军礼,露出腰子,打算直接快进到小陆伤肾拳。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许平秋勇敢的说道。
道歉的时候要露出腰子,这不是常识嘛!
“哼,美得你,我现在心情好,先记下吧,等那天想揍你了,再翻出来。”
陆倾桉轻哼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不与他计较。
危机……暂时解除。
许平秋见状,便好奇的将地上属于紫衣女子的储物袋捡起,将其炼化,探究起这位合欢宗修士的家当。
灵石、几件品质尚可的法宝,这些都是意料之中。
然后,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大量的衣物占据了储物袋大半的空间。
除了几套裁剪华丽、风格妖异的男性长袍外,更多的是一种…设计极其巧妙,甚至可以说是伤风败俗的服饰。
这些服饰的材质大多轻薄如纱,剪裁更是大胆露骨到了极点,关键部位往往只有几片布料堪堪遮掩,甚至还有镂空、绑带等诸多引人遐想的设计。
许平秋啧啧称奇,只能说很有品味了。
除了衣物,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里面装着的,要么是散发着甜腻异香的膏脂,要么是颜色诡异、一看就不是正经丹药的粉末,要么是粘稠滑腻、用途不明的液体…
还有一些,则是让许平秋都感到认知受到冲击的道具,简直是歪门邪道,不堪入目。
不过……
在寻觅了一番后,许平秋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这尾巴通体雪白,毛发极为柔软顺滑,制作得异常细致,甚至在末端连接处,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
许平秋试着注入一丝灵力。
嗡。
狐尾轻轻一颤,竟如同活物般,灵动地摆动起来,毛茸茸的尾尖还扫了扫许平秋的手背。
活灵活现,宛若真物。
而这尾巴的末端,还系着一串小巧玲珑、如同丹药般的玉珠,随着摆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许平秋还没来得及研究,便感受到了一道幽幽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陆倾桉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渐渐流露出一缕危险的意味,隐隐有雷光电弧在闪烁跳跃。
“咳。”
许平秋干咳一声,十分自觉地将狐尾放回储物袋,然后麻溜的将储物袋交给了陆倾桉处理。
陆倾桉面无表情的将储物袋接过。
清点完战利品,另一头的许平秋也弄好饭饭给了乐临清,匆匆挂了化身,两人没有耽搁。
按照先前拷问出的方法,许平秋将一丝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那枚平平无奇的玉珠信物中。
嗡——
玉珠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表面浮现出细密而玄奥的纹路,散发出柔和的粉色光晕。
紧接着,两人身前的空间开始扭曲、波动,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没有犹豫,许平秋率先迈步踏入光门。陆倾桉紧随其后。
一阵奇特的、难以言喻的糟糕感觉瞬间包裹了全身。
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变得模糊起来,如同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
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诡谲、煞气冲天,反而是出乎意料的绮丽,甚至可以说是靡丽。
抬头望去,天空并非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紫色,深邃而神秘。
同时,紫色的天穹之上,还悬挂着一轮日月!
只是,这日月与外界截然不同。
此地的太阳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轻纱,散发着昏沉的光晕,如同垂暮的老者。
而悬挂在另一侧天空的月亮,却异常的明亮皎洁!
清冷如水的辉光遍洒大地,将下方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日晦而月明!
阴阳颠倒,乾坤逆转!
低头俯瞰,下方是一片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的大地。
山峦起伏,巍峨壮丽。
河流蜿蜒,如同玉带般在大地上流淌。
其间点缀着无数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仙宫神阙,连绵成片。
其规模之宏大,气象之万千,丝毫不逊色于一些所谓的仙家福地!
唯一糟糕的就是这一切壮丽的景色上,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的粉色雾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种雾气充斥在空气中,嗅着,泛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甜腻到了极点的奇异香气,让人热血沸腾!
“好一个玄牝交泰天!还撒免费的热血沸腾药!”
就在许平秋打量这方奇异洞天,心中感慨之时,忽然心神一紧,就在刚刚,他似乎与什么东西产生了一缕极其微弱,甚至无法察觉的关联。
那感觉稍纵即逝,如同一根无形的细线,从洞天的某个未知深处延伸而来,随后又彻底中断。
快到许平秋都险些以为,那只是自己进入这方陌生天地后,心神激荡之下产生的一丝错觉。
虽然想象中的洞真堵门并没有发生,但这缕异常还是让许平秋金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究竟是什么,与自己产生关联?
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
…
玄牝交泰天深处。
一处不知名的幽暗,不见日月的宫殿内。
殿内光线晦暗,弥漫着一股陈腐与奢靡混合的奇异气息,只有角落里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勉强照亮一隅。
那是一个……
乍看之下,雌雄莫辨的人。
身形高挑而纤细,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杏色宫装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杂乱地披散。
他的面容,或者说,她的面容,极其阴柔俊美,线条柔和得近乎妩媚。
皮肤白皙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美玉,找不出一丝瑕疵。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勾魂摄魄的风情。
只是那眼神深处,却又沉淀着与这妩媚外表截然不同的沧桑、疲惫,以及一丝深深隐藏的……冰冷杀意。
此人手中,正把玩着一柄精致的杏花扇,扇骨温润,扇面如画。
而在她面前的空中,正静静悬浮着一枚不断变幻、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复杂符文,那赫然是一枚奴纹!
“天圣一别七百秋,青山依旧水空流。”
“棋盘落子皆天意,生死轮回岂自谋。”
“挣脱樊笼终一梦,恨丝如草剪还抽。”
“新容旧恨两相看,残躯何日得自由?”
沈无欢用一种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感慨、又带着一丝冰冷杀意的语气,对着那枚奴纹,轻声自语:“七百年了,天圣城一别,你果然又出现了。”
话音落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茫然,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在干嘛,瞳孔失去了焦点。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不断闪烁的奴纹,那双丹凤眼中,竟又突兀地,迸发出一缕近乎病态的、狂喜的光芒!
“七百年!是你!一定是你!天圣城一别,你果然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阴柔女子脸上的狂喜之色,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凝固,消散无踪。
她猛地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惊疑不定。
这句话……
这话……
自己……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而在无人注意,又或者说无人能记住的天穹上,那轮满月,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发生了残缺,原本柔和皎洁的月光,也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冷了许多。
一轮寒月,俯照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