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山雀 作品

第159章 师弟,带她回沧州吧

  谢淮入目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银发大夫。

  他将大夫扶到了石床上,又看了眼衣不蔽体的自己。

  谢淮:“……”

  他很从心地……就把苏世外衣给脱了,披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衣不蔽体,与禽兽无异矣。

  他的灵识五感是慢慢找回来的,先是视觉、再是听觉,最后是嗅觉。

  他敏锐地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就这么一寸寸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穿着罩衫的她,谢淮的呼吸猝然停滞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遥相望着。

  蓦然,谢淮过尽千帆地掀起笑了一下。

  小荷也噗嗤回了一个笑。

  那一瞬间,谢淮忽然懂了一首诗的意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压抑着心头汹涌的感情,压抑着……一步步忍着伤痛走过去……他的内心像薪火上的沸水,每走一步,便小小地爆破了一下。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表情尽量平静,一手按到了床沿,他那么稳的手指,竟然在发颤。

  他将那只颤抖的手指藏在手掌下,免得对方见了笑他。

  可就在下一刻,他又自顾自笑了,自己真可笑,他的小荷怎么笑话他,都是他之幸呀。

  她的声音那样缠绵悦耳,多嘲笑几句,他爱听。

  “小荷。”他的嗓子沙哑,看似平淡地抬眼,桃花眼认认真真地映着她。

  “小荷。”他又唤了一声,膝盖一弯,半跪到了石板上,身子与她齐平。

  小荷怔然盯着那膝盖,就在刹那间,福至心灵般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陛下……陛下……怎么能跪……

  她猝然起身,也想要跪下,就这么一个踉跄,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而他,轻而易举地,自下而上搂住她。

  “小荷,不要动,抱一会儿吧……”陛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在哄着她。

  他的怀抱,仿佛浩瀚温柔的大海,小心克制,而又不知为何,令她有一种被包裹起来的浩大感。

  小荷点了点头,安心地涌进了他更深的胸膛。

  谢淮就这样抱着他的小爱人,失而复得般地一点点锁紧,仿佛圈禁自己的猎物,更仿佛……拆吃进腹已不够,还要把她深深地……深深地……刻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小荷刚开始,还是挺动情的,渐渐的……她的脸贴进了健硕胸肌。

  陷进了健硕胸肌……

  嵌进了健硕胸肌……

  不……她要被闷死了……

  “谢……谢……”小荷喉咙蹦出几个单薄的词试图呼救。

  可是对方好像很动情,根本听不到。

  “谢……嘶……”小荷心口剧痛,她的伤口被挤压撕裂了,“疼……疼……”

  谢淮终于听到了,他松开怀抱,垂首一看——

  只见小荷罩纱之下,爆开一团血色之花。

  谢淮的桃花眼里,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大夫,大夫!”

  他盯了一眼倒在石床上的这位,立马又朝暗室的门喊,“有大夫吗?大夫快来救人!”

  他一咬牙,抱起了小荷。

  刚刚苏醒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后背伤口瞬间崩裂。

  汩汩鲜血,顺着肩胛骨往下流淌。

  “来了来了……”门外,张文渊提着药箱,打开了门。

  一打开,张文渊:“……”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就会很无语。

  只见眼前的两公婆,癫公大病刚醒,只大喇喇披了件外衣,门襟大开,纵深肌肉一览无遗。

  癫婆只套了个罩纱,胸口血花迸射,直接疼晕了过去。

  张文渊嘴角抽了抽,他们这是在……干甚?

  他以为昨晚的场景已经够炸裂了,他以为很久不会再看到比那个更炸裂的场景了。

  没想到今晚,他俩给他又贡献了个大的,直接刷新了记录。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干嘛?

  他真的很怀疑,自己在这两公婆之间的定位到底是什么?

  张文渊思绪往回拉,他心头想到个人,那个人好似没有从暗室之中出来。

  他的眼睛,下意识去找寻——

  在石床之上,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那人被人扒了外衣,横七竖八地躺在石床之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嘿,张文渊突然心情就爽了。

  有人比他更惨。

  ……………………

  张文渊先给小荷涂了药膏,止住了血。

  再转到谢淮这边,他正蹲在地上,紧张又关切地看着小荷,“张大夫,你给小荷治啊。”

  “治好了啊,轮到你了。”张文渊说道。

  “我不重要,给她治好。”谢淮又道。

  张文渊:“……”

  张文渊瞄了一眼谢淮后背,他一路走,血一路流,非常具现化了那句——

  血流了一地。

  这人是不是都不知道痛?

  “你可知晓,她这心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文渊严肃道。

  谢淮一双桃花眼,定定看向张文渊。

  “为了救你,她连取了七日的心头血。”

  “每次都满满半碗,你说人到底有多少心头血呀,她就这样眼睛都不眨地取啊取的……”

  空气里,传来指节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张文渊瞥见谢淮下颌线紧绷,紧紧握住了拳头。

  “你刺杀方见桥后,青州药贵。”

  “她把自己存的养老钱都来救你了,那些屯的花也贱卖了,该求的人全求了,甚至还挨家挨户借了印子钱。”

  “你知不知道呀,她一个小奴隶,是要干一辈子活计来还的。”

  张文渊深深看了男人一眼:“一辈子都要还债的奴隶,有多苦呀……”

  “你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你要记住,就算这世上任何人都抛下你、背叛你,她都不会。”

  “她是个傻姑娘,只会用命去捞你。”

  谢淮胸廓起伏,他肩胛骨处的剑伤崩裂得更厉害了。

  他半跪在榻边,拱起背脊,深深垂首,把小荷的小手包裹了起来。

  张文渊看着他把脸埋在了那只小手上,背脊耸动。

  过了很久,张文渊才知道——

  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人,他哭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盏孤灯下,张文渊静静道:

  “师弟,带着她回沧州吧。”

  “等风头过了,就带着她离开吧。”

  听到“师弟”二字,谢淮猛地回过头去,用那红得吓人的眼睛深深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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