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想知道真相

  混混可不像张大夫这样拳脚有分寸,大马被打得浑身都是血。

  他浑浑噩噩地从巷子里走出来,他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小荷从来不把真相告诉他?

  巷子灌风,阴冷的风贯过来,吹得大马一个哆嗦。

  他耳边不断有摆摊的邻里收摊聊天的声音,心却从未有过的清明。

  小荷真的没有说过吗?小荷当年去山上采花,真的没有跟祝妹交代过吗?

  按照张大夫的说法,祝妹后来替小荷来领药,祝妹肯定是知道实情的。可在他醒来之后,祝妹却泫然欲泣,哀哀地说,不知道小荷跑哪里去了……

  孙林又在旁边帮腔,絮絮叨叨祝妹为他付出了多少。

  他才以为……他才以为……

  大马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这张脸早就已经被打到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不解气,又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一巴掌又一巴掌,一巴掌又一巴掌,直到他趴到地上呕血,吐出了两颗牙齿。

  大马走到医馆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医馆门槛上。

  “大夫,大夫,这里有个人倒了!”排队的病人大叫。

  张大夫正在替人把脉,跑过来看到了倒在门槛上半死不活的大马,心中气堵成了一团,他朝大马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阿花,把这个人搬到柴房!”

  阿花伸出头来,“不搬到内室吗?”

  柴房很脏的。

  “人渣没资格住内室。”要是可以,他想把休憩室那个也赶出来。

  …………………………………………

  大马做了一个梦,梦到来了三年前。

  他被烈马踩踏,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活不了了。

  他在生死边徘徊,意识迷迷糊糊,只感觉到身旁有人在不离不弃地照顾自己。

  他痛,太痛了,这样痛还是死了好吧。

  可他一想到,自己要和最爱的姑娘成婚了,她还在等着自己,就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

  他要活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真的醒了过来。

  他吃力地睁开眼,入目看见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他心里一阵失望。

  他期待的眼睛,是圆溜溜、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使不完的机灵劲儿。

  “大马哥,你终于醒了。”小姑娘柔柔糯糯地说。

  这个小姑娘,以前他是不怎么在意的。

  毕竟他的小狗儿经常捡人来,这个小姑娘是待得最久的那个。

  他对她最大的印象,是有一年狗儿捡回来一个怀孕的姑娘。姑娘生产的时候,狗儿叫这个名叫祝妹的小姑娘去请产婆。

  祝妹许是迷路了,过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狗儿只好叫他去请,最后那怀孕的姑娘死于难产。

  狗儿生气极了,大骂了祝妹一场。

  祝妹在黑夜里殷殷切切地抽泣,那时海棠抽芽、月如弯钩,他有点不忍心,去递了她一方干净的帕子。

  祝妹蓦然抬头看他,仿佛一眼就是万年。

  收回记忆,大马回到了暗无天日的花房配所,窄小又阴冷。

  “你……你……狗儿姐呢?”大马沙哑着声音问道。

  说是狗儿姐,这小姑娘比狗儿还大一岁咧。只是狗儿爱护着人,大家都叫她狗儿姐。

  祝妹不说话了,她只是哭。

  哭了好久好久,仿佛眼泪都流干了,“大马哥,我撑不下去了,可……可狗儿姐不见了啊……”

  后来厨房的孙林恶狠狠杀到,又是抱怨祝妹太过有情有义,又是威胁大马一定不能辜负了祝妹。

  大马这才知晓,这些日子里,都是祝妹在照顾他。

  那阵子,大马的情绪很低沉,他的内心里不相信自己深爱的姑娘会抛弃自己。

  可每一天、每一天,祝妹都对他那样好,给他用最贵的药,给他炖野山参熬的粥,她常常藏起自己因为挖参挖烂了的手指。

  孙林和厨房的一众人,常常欢声笑语地来,打趣他和祝妹。

  他一点也不高兴,可做仆役久了,他也懂得了赔笑。

  两个月后,他已经能行走自如了。

  他记得那一天,厨房的人来庆祝,他们带来了不少好酒。他们一个个都给大马劝酒,祝妹则红着脸给他倒。

  那些人一边夸赞祝妹的有情有义,一边痛骂小荷趋利避害、始乱终弃。

  他们的每一句骂,都如同一把刀,狠狠地刺向大马的心脏。

  他越喝越多,越喝越多,那夜的月亮真圆啊,迷了眼。

  渐渐的,人走光了。

  只剩下一个迷迷蒙蒙的人影,她穿着狗儿的衣服,梳着狗儿的发髻,她朝他笑,“大马哥。”

  大马使劲抱着她,一遍遍喊着她,“狗儿狗儿,你去哪里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那是一个糊涂的夜晚,他似乎把第一次交付给了‘狗儿’。

  疯狂又迷乱。

  第二日,天光乍泄,他睁开眼睛,他的身边躺了一个满身红痕的小姑娘。

  她不是狗儿。

  大马的梦醒了,他的脸被眼泪打湿了。

  “嘿嘿,真厉害,被打折来了两根肋骨。”张大夫坐在床头,幸灾乐祸地笑。

  “怎么不打死你这个人渣啊……”

  大马垂眸,没说任何话。

  “你那个撒谎精还在装睡呢,估计等你过去哄她回府呢。”张大夫下巴一翘。

  青州各个府邸对奴仆的管理还是很宽松的,主要是这里逃奴惩罚过重,非死即残。加之世道实在是太差,逃出去基本没有活路,故而没有奴隶想要逃跑。

  大马是马房的管事,他多待一会儿,府中也没人会说什么。

  “你要过去么?”张大夫觑了他一眼,“你要走的话,还是能走的,不就是断了几根肋骨……”

  大马沉默了一阵,才沙哑开口,“张大夫,能给我讲讲吗?”

  “我想听听小荷这些年的事。”

  “有必要吗?”张大夫抬眉,用手在自己腹部比划了一个形状,“你相好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大马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克制什么一般,“我……我总要知道真相……”

  小荷这些年来,一定很失望吧……

  失望一点点堆积,一点点堆积,最终……最终变成了那样决绝的恩断义绝……

  “我……脑子不好,但我不想在当……糊涂虫了……”

  这些年来,他听信了太多太多的言论,以至于对身边人再无一点信任。

  他压根不敢想象,每次跟小荷耳提面命,她有多对不起祝妹时,她的心中所想。

  她一直是那般沉默又口拙的人啊。

  她一个人的嘴,怎么说得赢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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