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塑像

“笨死你得了。”虞靖说着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手中掂了掂,在墙上刻下一道印记。


“随着日月轮转,事物都会逐渐斑驳。”她说,“刻下一道痕迹,便会过一段日子。学的东西呢?被狗吃了?”


昭然无辜道:“过了多久呢?”


虞靖冷脸:“不知道。”


她怀疑这人是专门来拆台的。


昭然:“……”


昭然见状不敢再问,敢情全凭手感啊。


果然那面墙周围开始有了新变化,天上日月轮转陡然加速,一明一暗间,墙上也剥落下同样大大小小的砖石。


背后人群急速来去,悠悠叫卖因变速而变得尖锐难听。


昭然被晃得睁不开眼,“是不是画太狠了,怎么快进都要这么久啊!”


话音刚落,尘埃落定间,门内便传来一声爆喝:“此妖女祸害盛家,还是早日除去为好!”


昭然心惊,攀上墙沿再往里看。


好家伙,这院内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各异的符咒,风一吹,纸片簌簌作响。


好大的阵仗!


但她心中不屑,这些符咒看着唬人,其实不过是黄纸一张。而且就算是真的符,白佳节跟着他们在小重山日夜修炼,早就免疫了。


何况还是招摇撞骗的小人。


白佳节面色明显不善,横眉冷眼任凭那假道人表演。


此时,盛唯却突然发话了,“果然她刚来之时,盛家就遭此大难,散尽家财。如今你还是走吧,怎么来的怎么走吧。”


最后一句是对白佳节说的。昭然算是听明白了,这人就是想要吞掉白佳节的钱财,趁着自己脸皮还厚,撵人呢。


所谓道士,不过是他找的借口罢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白佳节的身份应是还没暴露。


而这盛唯歪打正着寻的法子,不过是自古以来对家中女人的常用伎俩罢了。


妖女,魅惑人心,祸国殃民,红颜祸水……就连先后临了也被封了个“妖后”的名头。


这些人不在乎妖邪是否真的存在,只是为了排除异己,稳固族中地位的下作手段而已。


“爹,怎么能这么对佳节呢?看在思白的份上你也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啊?”盛叔放从屋内走出来,臂弯环抱一婴孩,昭然呼吸一滞,小虾米竟是他们的孩子!


盛思白。


她默念了两遍,心中微叹。


若是寻常人听了,都会艳羡她父母之间是如何恩爱吧。


“思白是我孙女我自然不会忘,”盛唯说,转手指向白佳节,“可她,对盛家不利,自然留不得。”


白佳节冷笑一声,“叔放,不用担心,他伤不了我。”


昭然叹了口气,评价道:“我们家糯米都没他懦。”


院内霎时罡风四起,卷起零落枯叶飘摇不定,而白佳节自立于风中不动,直视这道士。


院外依旧风平浪静,闹市小贩与平常无异,对盛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设了禁制。”虞靖道,“在哪儿发生就在哪儿结束,后果都自己抗下。”


就在昭然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时,那道人忽地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符咒,以血为引,邪性至极。


昭然心道不好,这背后定有人在作梗。


待看清那符上所画弯弯道道后,她又微微松一口气。


这幅是斩妖除魔所用,寻常的中了招,免不得剥掉一层皮,但对手里沾了人血的妖魔效果更强,粉碎魂灵,不入轮回!


好在白佳节自幼就跟着他们,没机会害人。


院内倏地腾起两道身影,一青一白,浮于半空,青衣女子挥袖执剑,竟有万人莫敌之势,白衣道人虽是个半吊子,但手中黄符着实险恶,扔中一道便能让白佳节元气大伤。


还没看完,忽然天地间风云变色,迅速流转。


昭然回头瞪虞靖。


虞靖倒是坦然,慢慢在墙上画下一道,“不想看这里,看得人揪心。”


她这回画得轻,时间并没过太远。


院内,停留半空的两人只剩最后一点力气,然后使出全力一击。


白佳节躲闪不及,符咒正中面门。


形体瞬间溃散,化成细碎青色光斑,在空中闪烁。她又抽去最后一丝法力,护在盛叔放父女周身。


院中只听盛叔放一声哭嚎长啸:“佳节!”


紧接着怀里婴孩感知到什么,也放声哭喊。


若只是到此,昭然还可心安。白佳节本就为蛇妖,形体溃散,只要魂灵不灭,一切就还有的补救。


但白佳节在最后一刻不知听到那道人奸笑着说了什么。秀眉微皱,掷出青剑,剑尖直指胸口,下一秒就将那道人钉死在了房梁。


虞靖叹了口气道:“走吧。她中计了。”


想也不用想,幕后之人为谁。白佳节目前为蓬山所驱使,那周流定是罪魁祸首。


灵蛇成精很难,而在小重山法阵滋养下的灵蛇成精更难得,他的目的一看便了之。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人妖之隔,这一切又似乎合理得可怕,那种见了都会觉得习以为常的可怕。


整个事情演化里,昭然仿佛成了俯视万物苍生的神,但心底更是说不尽的难受。


世人的杂念和万千欲念通不了天,神也闭口不言,冷眼旁观。


真的有神吗?


帮帮他们吧……


再从往事里出来,场面就越发诡异了。


盛叔放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吞吐了半天,像是语言功能忽然失灵了一样。


而白佳节自此,是真的消散了。


因为她和这里的联系,被盛思白给亲手斩断了。


昭然看着巨蟒断了的尾巴出神,轻声道:“好久不见啊,小蛇。”


那蛇已经虚弱万分,只能微微闭眼,像在点头。


“辛苦你了这几年。”昭然蹲在它旁边,轻轻拂过蛇身,凉的吓人。


“是你娘让你砍断的吧?”昭然没回头,但话是对盛思白说的。


“她被禁锢久了,受不了了。”


她虽说不入轮回,还是抱着侥幸心态偶尔能看看盛叔放和女儿。


但逐渐神志不清,无法控制自己后,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禁锢。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父女俩。


盛思白有妖的血脉,幼时记忆清晰,把所有怒气都集中到盛叔放身上,长大后就一走了之。


白佳节心里始终挂念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告别。


过往的一切,不是谁的错。


如果执念篡改了记忆,那她就让所有人再看看当初的场景,无关对错。


而他们也没有必要互相怨怼。


“你,走好。”虞靖也叹了口气道。


那蛇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又朝皇城的方向望去。


巨蟒虽倒,黄沙未止,甚至以势不可挡之势直逼皇城。


还是晚了一步。


“糟了。”昭然道,“闻启!”


闻启那边,刚入城就迎面撞上了韩念青。


韩念青只道:“好久不见。昭然呢?”


闻启冷道:“她没来,废话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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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相见,不同阵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但双方都治军有道,对藏身屋内的百姓不抢不杀,即使有胆小退缩躲进去的士兵,也一味忍让宽宥。


于是,这条大道上,展现出了混乱而有有序的一幕:


厮杀所及之处范围清晰,血滴丝毫没有溅到百姓屋舍,像是有个天然屏障将路上的士兵和周遭人家给隔开了。


百姓本还打算趁着闻启方不备,扔些臭鸡蛋烂菜叶下去,却见到北庭士兵们杀敌的同时,还要手忙脚乱帮忙扶起不小心碰倒的花架,又下不去手了。


这北庭兵素质也太高了,丝毫没有传说中的粗莽手笔啊!


有人甚至在楼上看不过眼,好心道:“不用扶了不用扶了,快快小心你背后……哎哟,别扶了,你都快被砍死了!……罪过罪过!”


说了不听,看的人焦急,“嘭”的一声关闭门窗,干脆不看不心烦。


但耳朵里还是刀枪碰撞清脆响声,于是又顾自在房间里唱起歌儿来。


于是,一栋栋房舍里竟比平日还要热闹几分。


但这样缩手缩脚的打法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特别是韩念青这边的防御方。


闻启能感受到这位望之公子出人的指挥能力,但奈何立场不同,再互相欣赏也没什么意义。


索性一闭眼,入宫后,放开手脚,直捣主殿。


而这杜季让当初也是名将军,早已整装待发在殿中候着了。


“收手吧。”他笑道,竟有点同归于尽的疯癫之态。


闻启也笑:“凭什么?”


杜季让仰天大笑几声,又慢慢看向他。


“你们俩在外面演了好一出爱民如子。”他说,“可惜了,现在整个城都快被黄沙给埋了吧。”


随即“哐啷”一声,杜季让扔下剑,像个牵线木偶,没骨头似的走到廊前,猛地打开窗。


风呼啸而入,带些细沙质感的沉淀,速度再快些,会刮得脸上生疼。


他自暴自弃地笑道:“周流啊周流,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一手呢!”


闻启和韩念青惧是一惊,不约而同凑到窗边去瞧。


互相发现脚步统一后,对视一眼,又是一怔,没好气地都探出头往外瞧。


皇宫地势高,建筑修建又动用全国能工巧匠,层层叠加,自是俯瞰全城最好的去处。


而此时看出去,除了漫天遮望眼的黄土,什么也看不清。


刚路过的屋舍,屋里百姓的喧闹好像都被这个巨大的怪物给吞噬了。


全城死寂。


细细去听,又似乎能在茫茫一片中听见几人的呻吟和哀嚎。


细小,又撕心裂肺。


如蝼蚁,如草芥,百姓们在与自己无关的战事中,终究还是成了牺牲品。


或许有人会怪他们没有集体意识,大难当头,不知援助。


但朝代更迭,谁主正道,对他们的影响又有多少,不过是全看上位者的意愿而已。


无法责怪他们冷眼旁观,只是立场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对于微小如蝼蚁的他们,人生无大事,生死而已。


而此时,黄沙深处。


昭然和虞靖跌跌撞撞赶来,门口处的沙尘已经沉淀了大半。


只是方圆一里,黄沙堆积,压垮了房屋,掩埋了人群。


她们愣住了。


一声孩童的哭嚎将俩人拉回现实。


却再进一步,在道路中间看见了一人像。


两人之高,沙尘堆积,发髻高束,道袍在身。


正是昭然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