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丛笑 作品

39.虎头鞋踏婴灵堂(五)

眼前人的双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落寞,像是被训斥的无辜孩童,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叶青盏一时有些晃神,心想自己方才的言语当真就叫他如此伤心。


“你你你、你别哭呀!”见他眼神哀怨,脸色却近乎雪白,一副病了的模样,生怕他又开始吐血,抓着他的袖子,叶青盏着急忙慌道,“我没有为他说话,我就是……就是,就是着急,怕任务耽搁了。”


“你是在怨我吗?”闻故的眼角又往下垂了垂,似乎是在自责,“你怕我,又怨我。”说着,手捂在了心口处。


叶青盏一把抓起他的手,晃了晃,道:“我没有怨你,也不是怕你,就是做梦梦到了你。”


闻故的目光从她抱着自己臂腕的双手移到了她的脸上,神情依旧凄楚,道:“梦到我?”


“我在梦里伤你了吗?”


叶青盏听到他问,却不知如何作答。


——梦里他伤的人,并非是她,而是她的母亲,江雪君。


鬼门关那夜,她看清了手执长剑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眼前的少年。


目光对上闻故的双眼,叶青盏一字一句道:“闻故,我选择相信你。”


凉薄的月光不知何时落满了两人的身。立于清辉中的少女,眼神舒淡,言语平缓。


说是信他,却先松开了他的手。


闻故不知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五脏六腑,满身血肉,都在她松开自己的手后,坠入了冰天雪地,无底深渊。


心头闻声而来的怨煞,漫天卷地,叫嚣着嘲弄他——


“她不信你。”


压下蚀骨的痛,眼底的光也暗了下去,他却还是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信我?那又为何不说清楚?”


叶青盏往后退了一步。单靠梦为依托,无凭无据,她不能信口而来,徒惹少年心忧,便道:“我不能说。”


闻故仍旧盯着她。


不明白这人为何一下如此悲伤,却被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刺痛了,叶青盏不由地补了句:“你……好好过关,幻境结束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幽深的目光起了微澜。哪怕是骗,他也认了。


闻故应:“好。”


不过是咎由自取,他还能贪图什么。


只是这一次……他要做出抉择。


见人脸色缓和了许多,叶青盏试探地问:“你好些了吗?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良久后,闻故才道:“跟上。”


他先一步,向着前路无尽的黑暗走去。


***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叶青盏其实想与闻故说话的,但觉察到他心情好像很不美妙,便忍着,只跟他一路同走。循着阴煞的痕迹,找到了东方药铺。


到了铺子门口,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惊叹道:“闻故,你身上的阴煞好厉害啊,怎么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嗅一嗅身上的味道就找得到,跟狗似的。”


阴煞:“……”


的确同恶犬一般,四处觅食,处处咬人。


闻故心中这样想,到了唇边,也只是道:“先进去。”


叶青盏“嗯”了一声,抬步进了药铺。


这药铺装点得很是素朴,药草之味混杂,清清淡淡。


叶青盏点了下鼻头,环顾四周,只见这药铺算是半个医馆,既卖药,也有问诊的小室。


铺中打着呵欠的小厮,看清来人后,从柜台后噔噔噔地跑了出来,笑着道:“老板,老板夫,你们回来了?”


是听错了么……老板夫是什么?


叶青盏问:“小哥,你刚才喊的什么?”


“老板真是折煞小人了,汤圆怎么能让老板叫哥呢?”叫汤圆的青年,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圆脸圆眼圆下巴,看着闻故道,“是公子让汤圆这样喊的,说是这店是您出钱开的,他只是您的副手。”


叶青盏轻“哦”了一声,看向闻故,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在意。只听他道:“汤圆,把药铺的日志拿来。”


寻常铺子备都有账本日志,若是东方公子认真记录了行医日志,那众人口中的“怪病”,自可在其中查探一番。


叶青盏看向闻故,小声道:“你脑袋真的很灵光。”


闻故目光瞥了他一眼,先一步坐到了凳上,道:“多谢。”


客气又生疏的语气,叶青盏听出了冷意,心里头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从前性子也冷,但也无今日这般,把不高兴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她以为天启山神够叫人琢磨不定了,谁承想这病美少年的性子,也如此的阴晴不定,下午还帮她说话呢,晚上就对她爱搭不理了。


难不成还在气自己没告诉他昨夜之梦境——不是都说了过完关回去就告诉他嘛,为何还是如此冷淡?


叶青盏有点怀念初见是乖巧的他——病殃殃的,让人心生怜爱。如今,倒也会给她摆脸色了。


她是来送鬼过关的,不是来受气的。


叶青盏心一横,也不想理他了,转身去同汤圆搭话。


叫汤圆的店伙依言将行医问诊的日志拿了过来,又递给叶青盏一封书信,道:“老板,这是岁安县叶员外派人送来的,来人说想请老板夫去员外府上做客。”


叶青盏拿着书信的手顿了顿,才将信打开。


信里也没写什么,叶员外只是说身子不舒服,问诊无果,听闻东方远山的医术高明,他想来求医拜访,但奈何身子不便远游,便想请到府上为他瞧瞧。


什么病,怎会如此严重……信纸被叶青盏抓皱了,这皱痕也似通晓人心意似的,爬上了她的眉头。


闻故放下手中的日志,看了过来。一眼便望见了他神色中的担忧,不禁问:“怎么了?”


叶青盏将信收起来,眼中湿濛濛的,道:“不要你管!”转头又对汤圆好言道,“明日劳烦你起早些,帮我备辆马车,我要去岁安县一趟。”


汤圆不知老板和老板夫怎的就突然吵架了,他身为一个跑腿的,看一眼眼泪将落的老板,又瞄一眼一言不发的老板夫,默默退了下去。


两口子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


待汤圆走后,闻故起身,径直走向叶青盏,俯低身子,抬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


叶青盏别过身子,道:“我不要同你讲话。”


心里又急又气,她身子一颤,手中的信掉到了地上。


闻故弯腰从地上捡起信来,看清内容后,道:“你要去找叶员外。”


叶青盏闷着脑袋,轻点了下,又摇头,道:“我想回去,可是阿桃奶奶和善娘还找不到,幻境中的任务,头绪都没理清,我若是真去了……”


不等她说完,闻故道:“我陪你去。”


叶青盏红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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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看他。


她一哭,他便没了辙,只能忍着心头的疼,在心底轻叹。


“今日善娘说的,你可还记得?”闻故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态盯着她一双湿眼,见人点头,继续道,“她说,怪病一事,我们可去问叶员外。”


叶青盏点头。


闻故接着道:“我用阴煞探过,幻境之主的气息不止出现在玉蝶峰,还有一处,就在岁安县附近。”


欲破境,先要找到境之主。叶青盏登时明了了闻故何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必要去趟岁安县,找人……不对,找鬼。”


微微颔首,闻故从袖中掏出银杏叶,四溢的阴煞聚拢,又慢慢摊开,呈现出一番景状来。


叶青盏看过去,抬眸问:“这是道观吗?”


将银杏收起来后,闻故不答反问:“你还要不要——”他伏低身子,又倾身往前,目光向上,定定注视着她,


“同我讲话?”


***


待丐帮的小崽子们都睡着后,李知行掏出银杏,施展法术将自己变小,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然后坐着他心爱的坐骑——雪书,在风中凌乱地飞向了玉蝶峰。


夜色静谧,月光温柔。


冷风吹醒了李知行的困倦,脑中回忆起方才从小六嘴里套出来的话。小六说,竹溪镇镇上有很多畸形的孩子,查不出来病因。被当地人尊为“狐狸仙人”,能后活死人的“神医”告诉他们,唯有玉蝶峰深处藏着的雪女之泪可以救他们。


听到这处,李知行只觉愚昧,他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生灵的眼泪还能治病的。又暗骂了几句:怎么哪儿都有你,臭狐狸!


两人正说着,侧身躺在草席上的三三转过身来,揉着眼道:“帮主,你不会也要像那些坏人一样抓雪女吧?”


抓?


李知行摇头,三三眯着眼又道:“庙里的孩子很多都是雪女在深山里救,她是好人,不是那些坏人口中的妖兽。”


李知行心中疑惑甚多,但见孩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便道:“你先睡,明早再说。”


三三入梦前,还嘀咕了句:“都怪那只臭狐狸……”


小六见三三睡着了自己也实在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说了句:“那些有钱人家,宁可给白狐观送钱,也不愿给他们生病的孩子治病,真是……”


童言无忌,最为直白。这两位孩子之语,令李知行眉间聚起愁云,心中又涌起一阵不安之感。


——那狐狸人,到底意欲何为?


心底的不安在听到一声近乎白猿的啼叫后不断蔓延至全身,脊背发凉。李知行往书边沿挪了挪,望向隐没于夜色的山川湖海。


雪书随着他的操控,不断靠近玉蝶峰,最后停在了一处被高树遮掩的断壁上。李知行拨开树枝,在高处观望。


一道通体雪白的影子,像雪域高原上的孤狼一般,四肢抓地从高木低丛中穿梭而过,银丝长发如九天瀑布舞于空。


纵使是通晓天上地下万千事的,见过万种奇珍异兽的谪仙,一时竟也说不上这是白兽是何种兽灵。


就在他震惊求思之余,白兽忽然在断壁下停了下来,仰起了头颅。


看清其形后,李知行登时瞠目,往后退了一步,一不留神,踢到了脚边的石子。


石子从崖上滚落,掉到了白兽的头上。


白兽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