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丛笑 作品

35. 虎头鞋踏婴灵堂(一)

心结被点化,绣娘们相拥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李知行见状,冲着叶青盏和闻故扬了扬下巴,又看向二楼,道:“上楼,我们捋一捋。”


叶青盏看了闻故一眼。就算谪仙不说,她其实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


闻故向李知行微微颔首。


三人退出鬼群,上了二楼,进到了扈三娘为三人预留的厢房中。


叶青盏关上门,开口便问:“谪仙,那个‘狐狸博士’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坏?墨芷的慧根都被他骗去了,”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接着问,“对了,‘慧根’是什么?”


“我怕讲得不够清楚,就用雪书将桃花仙告诉我的都录进了书里,听完你们自行判断。”话落,李知行从怀中掏出雪书,将桃花仙的话原封不动地放了出来:


“这狐狸道人,是几年前突现的,在凡间游荡,狐言惑众。不光是凡人,还有贪恋世俗的小妖,都被他骗过。洛逢君就是其中的一个。”


书里的仙人似乎是在叹气,缓缓道:“唉,她本不用死得那么早的。要不是在化成人之后,遇见了他,小洛在人间可以多逍遥几日。那道士想要小洛的妖元,一路追杀至猎户家附近,后来不知又因为什么,放弃了。”


“这些都是小洛临死之前告诉我的,”桃花仙接着道,“小洛说她生下女儿后,怕那道士伤害她女儿,便想找那道士鱼死网破。一路追查,发现他好像在人间找什么人。又或者说,是想要他们身上的东西。”


叶青盏想起了“慧根”。


“小洛说,她隐匿气息,跟着那道士最先去的地方是一个边陲小城。道士擅炼丹,骗取了痴迷求仙问药官员的信任,逼迫了一个唱戏的。”


顿了顿,桃花仙接着说:“好在那唱戏的被当地的一户大家给救了。只是还未查得清个中缘由,小洛身子便撑不住了,回了虞渊岛。”


许久,书里不再传出话来。


顺着桃花仙的话思索,叶青盏想起了一个名字——赵温朝,声遍南北的天才戏人。


他的遭遇,与洛逢君探到的这人,如出一辙。


赵温朝也有所谓慧根吗?


还没来得及求证,书里便又传来了声音:“小洛的妖元是百妖之中最为纯挚的,若能得之,必能助长修为。”


助长修为……狐狸人是想要得道成仙吗?


叶青盏问:“他夺人慧根,也是为了增进修为,一步登天吗?”


李知行抱臂点头道:“眼下看来,像是如此。”


一旁的闻故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雪书中又传来一些声音,桃花仙道:“小洛生下女儿后,身子便大不如以前,回到虞渊岛后,只能勉强维持真身,几年后便故去了。我依着她的嘱托,去人间走了一趟,看了看她的女儿,也想会会那个狐狸道人。在一座叫玉蝶峰的山下,找到了他。那时他正拖着一个人。”


“看身形是个男子,样貌什么的,隔得太远,本仙瞧不真。又怕离得太近被察觉,便只能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隐身而随,看着他将人拖到山洞里,放在地上。那山洞里刻着许多经文,道人看了一眼满篇壁画,手指便搭在了地上之人额间,似乎从里面往出引着什么。”


“本仙活了上万年,自然认得出壁画中的经文,是东海龙宫的文字,但具体内容是何,却难以辨别,因为那狐狸人改了一些。只能看着他从凡人眉心取物,却因神仙的身份无法插手,又没有天界的应允,无法在人间长留,便匆匆去了东海一趟,一问究竟。”


玉蝶峰、龙宫、经文……叶青盏想,怎么越扯越远了?桃花仙还在继续:


“龙王支支吾吾,说前些年,有个少年人来龙宫闹事,四海之内皆被那毛头小子搅和得鸡犬不宁,最古老的密卷也在那时的动荡中,丢了。”


闻言,李知行努嘴,道:“海里有鸡和狗吗,说是少年闹事,我看多半是龙王他家的几个好儿子先挑的事。”


这话他没在桃花仙跟前说,东海几位龙太子的秉性如何,神仙们都略有耳闻,不必言说,自能会意。但眼前的两位小鬼渡不知道,他还是有必要嚼一下舌根的。


叶青盏在谪仙略带鄙夷的话语中,知晓事情暗藏玄机,“哦”了声,只觉事情复杂,她都快忘了来鬼门关最初的任务了。


身侧的闻故眉微微一蹙。


……东海龙宫——心头的阴煞动了动,又是一种熟悉之感。


桃花仙似是醉酒,话语开始含糊不清:“龙王说那道人的手法,多半是在夺取凡人之慧根。”


“慧根啊,本仙也说不清到底是何物,以凡人的话来说,就是天资禀赋,分好几种,什么破啊,执啊,善啊……龙王说具体有多少种,他也不知,因为密卷他也看得潦草,你要是真想弄清,就找到那少年,或是那狐狸道人,去问问。本仙是是妖岛岛主,就算找着了,也插手不了人间事。好了,本仙醉了,要……”


话还未说完,书里便没了声。


李知行将书合上,道:“这醉鬼又抱着他的桃花树睡了,天上地下最不靠谱万年老仙!”


听完了桃花仙的话,叶青盏先是看了闻故,又看向谪仙,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谪仙,那狐狸博士不会是想做全天下最聪明,最有天资的人吧?”


按照桃花仙说得,慧根即为人之天资,天赋又是不同的。他要是集齐了,处处都厉害,不就是天底下最十全十美的人了吗?”


李知行稍加思索,道:“他既想要纯净妖元增进修为,又想夺取凡人慧根,这么看多半是想成就非凡,然后得道成仙。天上仙前世多半都是在某方面极有作为之人,或是为人间做了许多好事的善人,只不过后者相比前者,要难得多。因为要一生纯良忠善,无半分对不起旁人之为。”


“如此之人,天上地下少得可怜。”李知行不无叹息,又接着道,“若是那道人想要通过旁门左道来成仙,夺人之慧根,的确不失为一条捷径。”


叶青盏点头。


闻故神色不变,心头却起了异样。


几人皆不再言语,暗自思索时。


噔——噔——


有人敲开了门,叶青盏闻声看过去。


青淮探身起来。


“你们回来了啊,”青淮朝几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页纸,“你们看看,这是锦繁班主写的。”说着,递给了叶青盏。


闻故靠近她,低头去看。


李知行本也想凑过去看看的,但见少年人离小姑娘离得近,便站在原地不动,远远瞥了一眼,等着小姑娘转述。


他可不想再被少年眼神恐吓。


信中的事,青淮在几人看着之时,加以说明:“锦繁班主说,她在牢中被用以……极刑,”声音压着愤怒和疼惜,青淮强逼着自己往下说,“用刑之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同一牢中的谢之晏便不见了。她在衙役的闲谈中,知晓他是被金大人带走了。”


叶青盏抬起头,听着他继续道:“金大人和那狐狸仙狼狈为奸。我想,谢之晏被带走,定和他也有关系。”


将纸页递给谪仙看了眼后,叶青盏道:“桃花仙说,在玉蝶峰的山洞里,狐狸道人从一人眉心取物,这人,会不会就是失踪的谢之晏啊?”


“多半是的,”李知行将信纸换给了青淮,道,“真想去那山洞里探探,可惜有要务在身,我这个谪仙又没办法肆意跑去人间。”


静立了许久的闻故,在看过纸页后,忽问:“谢之晏可有何过人之处?”


青淮冷哼哼一声,不满道:“他有何过人之处,不就是一张小白脸嘛?”


闻故问到了点子上,若是谢之晏与楚墨芷一般,都是有慧根的人,那么,山洞的人,便就是他了。


叶青盏看了一眼闻故,又瞧向青淮,在心里默默道:你俩长相相像,其实都挺小白脸的……


她的心理话被谪仙堂而皇之地道了出来:“小子你好好说,你俩是影人的时候,都快一模一样了,骂他和骂自己有什么区别。”


青淮依旧别着脸,不满道:“他脸皮厚。”说完,青淮便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他转身看了一眼,几双哀怨的眼睛,整齐地盯着他看。


“你是天界派来妨碍本仙公务的王八羔子吗?”李知行抱臂问。


“你忘了锦繁班主的心结了吗?”叶青盏打蛇打七寸,问。


“你,欠打。”闻故得出了结论。


三人逼迫中,青淮这才开始好好说:“行行行,看在锦繁班主的面子上,我好好说——记忆恢复后,我记起花娘曾说,谢之晏有种不管不顾的死犟劲儿,赤尧县里的人都骂他贵为将门之后,却同伶人伍,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听到这种事。他像是没听到这些闲话似的,只道句什么来着……”青淮挠头思索了一瞬,道,“好像是,‘幸得人间痴乐事,何需看重俗世名。’”


“听听,文臭臭的,显摆自己读书多吗?”青淮撇嘴道。


“是,文绉绉……”叶青盏听出来了,这武将之后,长得书生气,亦生了一颗文人心,有种敢为人先的执迷做派。


若说爱上戏曲的源头是是因为赵锦繁,后来不顾身份,执着于唱戏便真是因为喜欢吧。


“不过,他……他还唱得挺好的。”虽十分不想承认,但青淮还是坦言道,“花娘说他学戏挺有天赋的。”


言至于此,房中的三人心中明了。


叶青盏道:“那山洞里的人,十有八九应该就是谢之晏了。玉蝶峰离丰华县和岁安县都近,狐狸道人若将谢之晏转移至山中,也不用费很大的劲儿。”顿了顿,她又道,“谪仙,如果青淮和楚墨芷死都是狐狸博士造成,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鬼门关内的三位鬼客,他们的死也都与狐狸博士有关?”


李知行点头,又摇头,叹道:“若真是这样,那人间可要乱了。楚墨芷失去慧根之后变得痴傻,而那道人夺慧根的目的暂且还不知,让他以这种方式成了仙,真就是天界的罪过。若他不想成仙,想以此密谋祸乱人间的灾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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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青淮看几人脸上生了愁云,咬牙道:“要是他害了锦繁班主,再见他,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李知行打了个哈欠,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死了就别说这话了,回去看着赵锦繁吧。”


青淮:“……”


他又转身对身后的两位年轻人道,“今日就先说到这儿,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送鬼客安然无恙地历险过关、趁着还无鬼客生成新幻境,你俩也早点睡吧,养足精力再战幻境。”


在原地站着的少男少女,脸上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深浅不一的红。


叶青盏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年,难为情道:“男、男女有别。”


李知行宽慰道:“这小子要是不跟你待在一起,对于鬼客们来说,就是最危险的存在。为了我们尊贵客人的安危,还请姑娘委屈下自己。”边说着,目光看向了叶青盏腕上的臂钏上,“你放心,有这红玉茶花银钏在,他不敢乱来。”


臂钏闪着红光,叶青盏低眸,用手摸了摸,道:“不是……闻故肯定不会对我怎样的。”


李知行瞥了一眼闻故,道:“你看人家小姑娘如此信任你,你应该不会辜负人家的信任吧?本仙可以放心把她的安危交给你吗?”


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先前他觉得也不妥。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闻故身上的阴煞,若是没有叶青盏在旁,指不定操控着少年的心智干出些什么事呢。


更何况,他也想借此机会,确认二人先前相识与否。


闻故觎了谪仙一眼,又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叶青盏,耳边的微红迟迟消不下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青淮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知行打着哈欠,拖了出去了。


“人家俩待在一起,对你,对我,对他俩都好,那些黑雾没看见吗,瞅准机会就会准备吃鬼,最爱你这种满身怨气的鬼了。”


青淮被拉着,倒退着走,不明白道:“我怎么记着阴煞对青盏最感兴趣呢?”


“你记错了……”


嘭——


随着关门声,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


叶青盏瞄了一眼闻故,又环眼四顾,看到了一张床,和一张靠近门边的小榻,小声问:“你要睡床还是榻?”


闻故自觉走到榻边,红着脖颈,不敢回身,只道:“你睡床。”


语气里满是不容辩驳,叶青盏便应了声“好”,退到床边,将一袭被子抱给他后,迅速爬上了床,窝在被子中,遮了小半张脸,看了眼还立在榻边的少年,道:“我先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有些紧张,脑中想着谪仙方才的话:说是腕上的臂钏会护着她。又想起在墨芷的幻境中,确实是这红茶银钏救了她和闻故。


思及此,叶青盏在被窝中一手摩挲于臂钏上,还没来得及深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室内一片安静,昏黄的烛光跳动着。


立于门后的闻故,轻轻坐上了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床上,微不可察地应了声。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自心口传来——


“不想自由了吗?”


这声音是万千阴煞汇笼而成的,每言一字,闻故的心头便皱缩一刹,痛意传遍五脏六腑。


“让我们吞噬她,你就自由了。”


“你时日无多了。”


“忘了你的所求了吗……”


阴煞不常与他多语,如今却屡次三番的告诫逼迫他,想来确实是怕了——他的身子每况愈下,不足以成为容纳它们的炉鼎。


若找不到合适的新的寄生之人,他会爆体而亡,魂飞魄散,它们亦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


叶青盏心如明镜,性若善水,是新炉鼎的不二人选。初见之时,他便决心要骗她献祭,只是如今……


闻故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看向床上安然入睡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床上的叶青盏,忽然大喊一声,从床上弹坐而起,红着眼向门口看去,双目颤动。


闻故的目光对上她畏缩的眼神,心间猝然而生的刺痛,比被阴煞群起而攻时,还要剧烈。


叶青盏见他步步而来,紧紧抓着被子,身子往后退了退。


烛火昏明,落在少年人的眸光里。


心头的痛转瞬即逝,眉目见染上了躁意,闻故走进床边,眼底赤红一片,扣住叶青盏往后的脚腕,沉沉的目光锁于她身,盯着她,问:


“你怕我?”


脚腕被掌控在床边人冰凉的手中,叶青盏心跳杂乱无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一道童稚的嬉笑声自床底传来。


“嘻嘻。”


闻故亦听到了,循声望去。


一只毫无血色的小手,扒住了床沿。紧接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孩童,背靠着地,从床下滑了出来。


鬼童躺在地下,咧开嘴,露出白齿,冲着两人笑。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