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不容缓 作品

43.桥牌王

桥牌王的栖息地不在神秘的天宫,也不在沉没的亚特兰蒂斯。而是在三楼一扇没门牌的门前。


男生用钥匙开了门,然后把它递给康烁影:“记得还给器材室老师。”


康烁影问他:“你又要回去守门?”


“no。我要回教室玩大屏幕。”男生露出邪恶的笑容,“桥牌流行不代表我们只有这一种娱乐方式,谨记。”


男生留下他的钥匙走了。康烁影一回头,发现保洁阿姨和律易棋早就进了门里,她赶紧跟上,不忘回头把门关好。


门里靠墙摆放着一排矮柜,四张方桌整齐排列着,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张推盘。掉皮严重的的长沙发靠在东面的墙旁。


看起来这里就是桥牌社的教室。


一个穿着保洁服,头上戴着纸折皇冠的中老年女人坐在长沙发正中间。她翘着腿,神情倨傲,右手淡然地压在自己用三层红色塑料袋包裹的牌套上。眼神自上而下俯视着来者,仿佛是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连黏菌都悄然在她的脚下终结。


从她憋得通红的脸来看,这人也在老师家长的追逐中累得不轻。大概是保洁阿姨替她分担了一大部分的火力,才让她得以躲进桥牌室。


律易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


虽然衣服换了,气质变了,场景也不尽相同,但是这个人,好像,似乎,说不定……


是“姐姐”深痛恶绝的那个神婆……?


在律易棋与她相认之前,保洁阿姨率先上前一步,错愕地指着她:“孙家二!”


神婆迟钝地眨眨眼,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保洁阿姨,年迈的身体突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灵活,猛然把身体向后仰:“宋玉芳!”


“你怎么进学校了?”


神婆充满仇恨地握紧拳头:“来找那两个烧了我家的死丫头算账!还有一个一直背对着我没看清脸,总之能找两个是两个!”


律易棋没时间等着她们,他对桥牌王招招手:“您应该也发现有什么不对了,赶紧跟我们走。”


桥牌王把身子往沙发里一缩:“我不。”


保洁阿姨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拖:“你没看过穿越剧吗?现在不走一会儿你就完了。”


神婆使劲往后缩,任由保洁用力拉扯她,她依然顽强地赖在沙发上:“我当然看过。”她找准时期抽出自己的腿,滚到沙发另一端,“你没有搞清楚,我不是穿越剧里的主角,我是穿越剧里的坏人!”


她爬上沙发,差点摔个趔趄,康烁影生怕老人家摔坏,赶紧上去扶了她一把。神婆成功站上去,向着众人张开手臂:“我要留在这个桥牌世界里,霸占桥牌王的宝座,让所有人都膜拜我!”


不知道是不是外星人和地球土著之间的文化差异,律易棋不懂:“桥牌王有什么好处吗?”


神婆说:“学生免费请吃方便面。”


保洁阿姨说:“出息!”


“还可以狠狠惩罚那两个烧了出租屋的死小孩儿。”


康烁影打听:“她俩来和你打了吗?”


神婆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俩都不赶流行。”


律易棋不管了,一伸手就把她扛起来准备带走。神婆在他背上又踢又蹬,像一条乱跳的大鲤子鱼:“我不走!”


她挣扎得太厉害了,胳膊肘和膝盖给了律易棋好几下:“我是绝对不会走的!”饶是基因品质良好的孟德尔豌豆都抽了口气。


事关生命,康烁影都有点不耐烦了,撸起袖子作势要抽她。神婆梗着脖子说有本事你抽。


“算了吧。”律易棋把她放回沙发里,“充分尊重别人的选择,她不想走就让她留着好了。”


康烁影点头如捣蒜,正准备带着保洁阿姨走。一回头,保洁阿姨走向了神婆。


她本想劝和蔼的保洁阿姨别管神婆,结果保洁伸出双手,对着神婆就是一通乱拳。


“孙家二!你又发神经!赶紧走,别耽误年轻人读书上学!”


神婆用胳膊架住保洁的手:“关你宋玉芳什么事!你再打一下我就偷摸把你的纸壳箱扔了!”


保洁想了一会儿:“这样,学校里桥牌输了不是要答应一个小要求吗?唱个歌跳个舞那种,我们打一把牌,输了你就跟我走。”


神婆阴险一笑:“你以为你打桥牌赢得过我?”


“试试。”


“试试就试试。”


康烁影绝望地试图拦住保洁:“走吧阿姨。”


保洁挥挥手:“你先走吧,我和朋友叙叙旧。”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妙的微笑,仿佛有什么明媚的回忆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上了年纪果然还是当不成穿越剧的主角啊。”


她眼睛里的东西漫过康烁影的脚背,康烁影仿佛站在水里,浮力不动声色地抚摸她的脚背。


康烁影坐下了。


“你走吧。”她对律易棋说,“我帮阿姨打牌。”


她刚才还跟律易棋说要尽量救她一下,现在就完全反悔了。


律易棋站在她身后:“我刚才怕你慌神,没跟你说。跳格子到另外的时空容易死哦。”


“我猜到了。”康烁影低着头,“不然你们早跳来跳去了。”


律易棋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反而轻松起来,在她旁边坐下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可不怪我。”


打牌的四个人凑齐了,四个人轮流洗牌,然后抽取。


这个时候康烁影才意识到一件事:她完全不会打桥牌。


她偷偷歪了下身子,凑得离律易棋近了一点:“你会打这个牌吗?”


律易棋也小声回答:“跟隔壁杂货店的姐姐打过。”


“打得怎么样?”


“会了一点点吧。”


律易棋对面是神婆。这就代表他们是一队。康烁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希望他能使劲拖住保洁的后腿。


果不其然,他上来就叫了个最大的七无将。


神婆说:“你这样耍赖我是不可能走的。”


大家只好重新洗牌。在保洁阿姨温柔的谴责眼神里,律易棋发誓不会明目张胆地耍赖了。


开局由保洁先叫,她坐东家,有七张红心,并且最大的三张都在她手里。但她却黑桃,于是以1红心开叫,告诉康烁影她的优势牌。


下一个是南家的律易棋,他以1黑桃争叫。


西家的康烁影看了看自己的牌,方块Q、j,红心10、6,黑桃k、9、8、5和草花Q、j、6、10、9。


她看不懂。


啥意思啊?


于是她数了数牌,草花最多,她就叫了草花。又因为草花等级太低,叫牌必须比前一个人大,她就往原来的基础上加一,变成了2草花。


北家的神婆看着律易棋,暗自冷笑。


律易棋是帮着对方的,她必须想尽办法阻止他。小丫头一看就没打过桥牌。至于保洁……


她突然问:“宋玉芳,你压根没有黑桃吧。”


保洁阿姨愕然:“不能问啊!谁打牌问对方的牌啊。”


但她的反应已经足够了。神婆冷静地叫出了带有阻击性质的3黑桃。


保洁叫出了四方块。


律易棋试图和康烁影交换眼神,但对方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那副牌,整张脸以鼻子为中心缩成一团,五官乱挤。这是颜阎感到厌烦和无语时的标志性动作,在乎形象的康烁影已经完全被她传染了。


和队友对消息失败,律易棋研究自己手里的牌,同时心底无语。


刚才神婆完全是在场外耍赖啊!


这就像线下打斗地主时突然冒出一句:“我牌不错。”来试探他人,不能说是犯规,只能说挺搞人心态的。


他搞不懂这对老熟人的想法,于是选择了放弃叫牌。


康烁影到现在也没看明白,此时此刻,她好想念刘征兰。理科小天才一定立刻就能看明白这群人在干什么,然后迅速地算出最好的答案。


她随便加了个等级,叫出4红心。


神婆一言不发地叫出了4黑桃。


保洁立刻明白了。神婆表现出了对黑桃的兴趣。而刚才那个小丫头数了牌,说明她最有自信的是草花,她很可能有四张以上草花,里面包含A到j里面任意两张,甚至可能全有。


但神婆手里,一定有黑桃A和k。她知道律易棋会暗中帮助她们,她不会在有风险的时候做出这种叫牌。


她硬着头皮叫出了6草花。


这是在替康烁影叫。她手里的草花很好,有希望和神婆搏一搏。


律易棋还是跳过。


康烁影不行了,她真弄不明白了。她破罐子破摔地问:“阿姨,我要叫什么?”


保洁看了一眼自己的牌:“你叫7红心。”


神婆竖起眼睛:“作弊!”


康烁影都要哭了:“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真不会打桥牌!”


最后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事不存在,因为康烁影的表情看起来的确离哭不远了。


神婆“嗤”了一声,苍老的手拿出了最后的、最大的那张卡片:“7nt。”


这是最大的叫牌,没办法继续叫了。定约是7无将,神婆坐庄。只要康烁影和保洁在十三轮比大小里赢了一轮,神婆就输了。


但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律易棋作为庄家的队友,他要明手,由庄家来指定他打什么牌,他没有出牌的权力,也没法暗中捣乱了。


律易棋把手牌摊在桌子上,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就把椅子挪到康烁影身边,试图看她的牌。


康烁影一俯身将牌压在身下:“没有这么玩赖的!”


律易棋理直气壮:“我就看看,又不说话。我连出牌权都没有,看看怎么了?”同时用疯狂眨眼来暗示康烁影:你别入戏太深,我们才是目标一致的!


神婆再三警告他不许说话。律易棋说:“我要是敢反悔你就把我从三楼扔下去,我保证不反抗。”


神婆不管他了。保洁看大家都商量好了,便打出2草花来垫牌,神婆拿律易棋的牌出了方片5,康烁影彻底自暴自弃了,随便打出一张牌。那张牌符合规则,大家也就没管她了。


场上变成了保洁和神婆之间的博弈。两个人沉默着从打出手牌,记录胜负。无论输赢,双方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微笑从她们脸上浮现。果酒催化的微醺、玩弄权柄的享受、或千金一掷的奢靡,都不一定能换来此刻的沉醉。


她们如同执掌生杀的政客、拨弄群星的上帝,在牌桌上,她们掌握了一切,包括命运的丝线。老迈的双手,顷刻间变成万物的指挥棒。


胜负之间,牌一张张被收走。


孤注一掷地叫出了7nt的神婆有很大的风险,只要对方赢下一宕,她就算输了。但她同时操控着两副手牌,可以自行操控一切战术。而保洁却要和完全不会打牌的康烁影配合,相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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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反倒是神婆的胜算大一点。


保洁说:“你的技术变差了。”她打出了草花7。


神婆翻白眼:“说得好像你进步了一样。”


“我们好久没有打牌了。”红心9。


“谁有空跟你打牌?我还要工作呢。”


律易棋凉凉地道:“什么工作啊?”


神婆理直气壮:“给焦虑的年轻人们做精神治疗。”


说人话就是传播封建迷信,兼职跳大神,还谎称罐头鱿鱼是肉灵芝,搞得女高中生寝食难安,差点破罐子破摔一把火烧了整栋楼。


“要是能出去,我们一起去打牌不?”保洁问。她看了看手里的牌,打出了红心A,企图向康烁影暗示换花色。但她打完才想起来康烁影看不懂。


神婆古怪地看着她,打心底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怀疑这是她的战术:“你哪找来人打牌?”


“我们以前的同学们啊。”红心9。


“人家要看孙子要上班,谁有空大老远跑来找你玩?”


“你们总有时间的。”方块7。


“到处挤时间就为了打牌?怪不得你考不上高中。”


“学生也要休息。那个叫什么?劳……劳……一劳永逸?”


“是劳逸结合。”


“对。玩玩又不碍事。不玩的人多可怜啊。”


神婆手里只剩下两张牌了:“你在这边慢慢玩吧!我是不会给你吃方便面的!”


保洁笑了笑:“说不准我会赢,别高兴得太早了。”


神婆从律易棋的牌堆里找出一张比较小的牌,等康烁影出完一张,就把自己的牌放上去,然后把牌收起来,记下自己最后一轮的胜利。


康烁影说:“不对。等一下。我好像赢了。”


“……你什么?”


康烁影指向牌堆里的黑桃k。


场上的牌分别是神婆的黑桃Q,律易棋的红心2,康烁影的黑桃k和保洁的草花k。而最大的黑桃A,作为神婆的第一张手牌,早已静静地躺在牌堆里。


神婆惊骇到说不出话来。她光和保洁说话,一时不察竟然忘了算牌。而这个连花色都得对着卡片数的死丫头居然知道留牌?


康烁影把花色又数了一遍,终于确定了:“我赢了!”


神婆的脑子动得飞快,随时准备耍赖:“你打过桥牌?”


“我只打过斗地主。”


“那你怎么知道出什么?”


康烁影眨眨眼睛,用一种年长女性很难指责的天真表情看着她:“我随便出的呀。”


但神婆不吃这一套。她嘴里冒出一大串方言脏话。


康烁影的确完全不会桥牌,她的心思也不在牌上。从头到尾,她都在专心致志地偷听两个人的对话,从语言、动作、微表情里揣测这两个人的关系。


因为她的本质是现充,和现实生活的紧密接触使得她锻炼出了一种宝贵的技能:观察力。


她尝试从这些信息里提取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同学。初中同学。关系曾经不错。分别多年。都会打桥牌——这句是废话。桥牌……桥牌……桥牌……


她的视线空空地落在保洁手里的牌上。


声音汇聚成一张一张的纸牌,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暗语,像是把谜底和谜题连线的游戏。


“你”是草花,“你们”是方块,“我们”是红心。字数是纸牌的序号。


“你”有“你们”,“我们”自然也有“我”。其他三个花色都有了,那“我”代表的就是最后仅剩的花色:黑桃。


保洁说:“说不准‘我’会赢,别高兴得太早了。”


在这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的暗语里,康烁影打出了黑桃k。


这下,不管神婆想不想耍赖都来不及了!众人精神振奋,康烁影和律易棋严格分工,律易棋捞起两个老人,直接从桥牌室没来得及装栅栏的窗户外翻出去,直奔跳格子。康烁影一路狂奔到楼下,取回黑色剑柄(出于卫生考虑她是用纸巾拿的),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到篮球场边。


四个人轮流在条格子里跳了一圈。周围看似毫无变化,为了安心,康烁影随机抓住一组在操场上遛弯的女同学:“你会打桥牌吗?”


半截眉豆豆眼的女同学不明所以:“我会打斗地主。”


康烁影热泪盈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一蹦一跳地逃回教学楼。与此同时,下课铃正好打响。


康烁影站住了。


完了,旷课了。


她只能蔫哒哒地往回走。


律易棋从球球那里拿回了手表,手表里的风向标下方有一个半圆形的凸起。他用手遮住阳光往里面看,一颗亮晶晶的东西平稳地漂浮在正中央,没有任何挪动的痕迹。


他松了一口气。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和连接措施的情况下,时空没有任何变化,跳格子居然成功返航了。他赶紧用脚跟蹭掉地上的跳格子,心里感到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打算晚上奢侈一把,借呼叫中心一用,去南方买个甜品什么的。


操场遛弯那两个女生里有个探头探脑的,居然是颜阎。她看了看律易棋,又看了看回来的康烁影,发现完全没人注意到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上去询问律易棋:“不是。你俩怎么了?逃难回来啊?康烁影怎么疯疯癫癫的,这节课她是体育课吗?”


律易棋说:“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把呼叫中心借我,我要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