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藏后手

静谧夜色中,芥舟阁无声驶过间或出现的云雾,远看像一颗缓慢移动的明星,恬谧而安详。殊不知黑夜才刚张开獠牙,紧随其后的尾巴正伺机而动。


正值月上中天,芥舟阁顺利拍出数件藏品,巨大的销金窟在浓重夜色中展露出冰山一角。


仅前半夜的灵石交易就已超过上一届的总额,其中功劳,自然少不了黑袍人的功劳,起手竞拍便挥霍万枚上品灵石,当然也不乏许多一掷千金的狂热之人。


唯有一点实在令人在意,一场拍卖中黑袍人只出两次价,一次起手万枚灵石,另一次象征性抬价。


起初众人疑其有诈,直至数件藏品被他人拍下,才渐渐安心。却又生起新的疑窦,难道黑袍人只想显摆自己灵石多?该不会是芥舟阁找的托吧!


哐当!


槌声落下,蒲柳旋即微扬嘴角,对着水镜道了一声恭喜。水镜之外的伍陶略微展颜,食指一抬,指挥着仆役呈上下一件拍品。


蒲柳终得中场休息,她将散落的鬓发绾至耳后,正要接过仆役递来的茶水,目光忽地捕捉到装有拍品的木匣。


心神猛地一荡,一时疏忽,茶汤自盏中荡出,泼洒在手腕上。茶汤顷刻蒸发,腾出霭霭白气,手腕泛出奇异蓝光,仆役吓得魂不守舍,登时下跪道歉。


蒲柳立刻握住手腕,莞尔一笑:“没事,你下去吧。”蒲柳定了定神,见木匣防止在展示台上后,妆似无意地朝伍陶看去。


两束目光在空中相接,警告目光直直射来。伍陶的目光犹如吐着蛇信的巨蟒将蒲柳四肢缠绕束缚,令她无法动弹。


蒲柳眨眨眼睛,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在伍陶面前再搞小动作,而不安在心中无限放大。


顶层屋内,洛玉汝坐立难安,她时常觉得口干舌燥,总忍不住举盏啜饮。


凝望沿口的图案,她暗中盘算着已进行拍卖的拍品,断尾焦凤琴、三寸钉、归阴伞……似乎是按顺时针的顺序进行,如今沿口绘制的图案所剩无几,下一个便是——


啪、啪,击掌声打断洛玉汝思绪。只见水镜之中,蒲柳五指轻拍掌心,唤回众人的注意。她声音轻柔如九天曼妙飘纱,宣布后半场拍卖会即将开始。


“诸位请看下一件拍卖——”蒲柳反手一摊,将众人视线引到木匣之上,木匣之上镶嵌着螺钿组成的月相图,精湛无比。


松开搭扣,揭开匣盖,一颗满溢金光的珠子圆润躺在玄色衬布之上。


蒲柳深吸一口气,咔嗒扣上盖子。诸多房间传来不满的声音,嚷着还没看清。


半晌才调整好心绪,介绍道:“此物为裁云宗望月仙君的金丹。”


此言一出,阁内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感叹芥舟阁不同凡响,此等拍品都能搞到手;也有人震惊于芥舟阁胆大包天,此等游走于道德边缘的拍品都能搞到手!


而更多的是妄想捡漏的人。


章沁绿已然身死,如今这枚金丹也成了无主金丹。虽不知芥舟阁如何得来的,但登阁之人又有谁手里干净呢?即便芥舟阁取之不武,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金丹有助于修为大涨,谁又不为自己想想?况且芥舟阁保密性极佳,拍下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少垂涎金丹的修士顿时打定主意要参与竞拍。


阁内一时间沸沸不止,蒲柳的声音已无法压过嘈杂声,她索性放低音量,尝试减少鲛人嗓音对人的控制。


与此同时,洛玉汝只觉两耳嗡嗡,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端起茶盏看了又看,那颗散发金光的珠子是章沁绿的金丹?


即便是她,也知道金丹的珍贵。修成金丹意味着修为大幅增长与寿命的延长,可以说是修士不可或缺之物。


而章沁绿为换得朱厌妖丹,甘心拿出自己的金丹当作抵押物,甚至还是瞒着宗门与芥舟阁达成的交易。


章沁绿究竟有何打算?与芥舟阁的交易究竟出于自愿还是迫于无奈?


千般疑问、万般思绪韧如蛛丝,将洛玉汝团团包裹,密不透风,无法喘息。


她忽又开始猜测章沁绿的离世是否与缺失金丹有关,心乱如麻的洛玉汝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前投下的阴影。


手腕忽地一沉,手上的重量却一轻。


谢椿并指压下洛玉汝的手腕,再接过一直她端在手中的茶盏。


洛玉汝茫然抬头,目光猝不及防与之相撞。略显担忧却又满含宽慰的眼神,像三月初见的暖阳,敛去料峭之意,温暖投撒进洛玉汝眼眸。


“静心,拍卖要开始了。”安同醉脸色铁青,声音沉得宛如暴雨前的轰隆远雷。他紧盯水镜,又叮嘱道:“静观其变,还没到出价的时候。”


洛玉汝点点头,复又扬起头看向谢椿,冲他递出无事的眼神。如今第一要事是拍得章沁绿的金丹!


“望月仙君的金丹为无底价竞拍,拍卖开始。”蒲柳几乎压着嗓子,从喉咙间挤出拍卖话术。


这一举动自然被时刻关注现场状况的伍陶注意到了,他面带不屑,目光冷得能将广袤大海封冻住。


蒲柳打了个寒颤,恰巧有人出价,她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伍陶将蒲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招来一名仆役,对其一阵耳语,随后看着不断攀高的出价,肆意地笑了。


裁云宗众人却眉头紧拧,眉心如有化不开的浓重烦愁,没人想到芥舟阁居然采取无底价竞拍的方式进行拍卖,这无疑为他们的计划增添了一份阻力。


无底价竞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出价,众人的出价积极性被充分调动,只会愈发狂热,竞拍价格也会随之攀升。


况且出过的一次价的人,心中欲望兀自膨胀数倍,再次出价的几率也会增大。


此刻,裁云宗面对的不再是之前被蒲柳引诱着出价的人,而是一群欲求得不到满足,欲壑难填的红眼之徒。


目前出价的涨幅较小,且没有一定规律。由此可看出,看出价者众多,都想着天上掉馅饼,说不定就砸中自己了呢。


“我们现在必须出价,甩开差距!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价格一直低空盘旋,只会吸引来更多人出价,只怕后患无穷,我们需要一阵惊雷炸醒他们。”看着法器册子上微小变动的数字,洛玉汝急切出声。


她感觉阅读障碍的症状似乎变严重了,此时脑内一片翻涌,眼前昏花难以看清文字。文字的笔画好似被拆分开来,化作比尘埃还小的盈盈光粒,飘浮在半空中。


洛玉汝愣神片刻,竭力盯住虚空中的一小点,重复道:“我们需要出价!”


“当前出价万枚上品灵石。”蒲柳刻意低沉几分的嗓音从水镜中传出。


是黑袍人出手了。


裁云宗众人身子后仰,缓缓舒了一口气。唯有洛玉汝依旧面沉似水,唯恐黑袍人也是冲着金丹来的。


骤然拔高的竞价挡住了不少浑水摸鱼试图捡漏之人,出价的频率较方才有所降低。


蒲柳盘算着裁云宗能负担得起目前的价格,瞬间放下心来,忽见水镜之外,忙忙碌碌的身影。


一群仆役拖着人身鱼尾的鲛人上前,将早已昏死的幼鲛丢在玄冰之上。


先前被茶汤泼湿的手腕疼痛犹甚,湛蓝鳞片破皮而出。胸口颤栗不止,直直爬上脸庞,蒲柳睁大双眼,无声愤然质问伍陶意欲何为。


正在挑选剔刀的伍陶随手一指,仆役立刻会意取出最锋利的剔刀,当空比划了两下。伍陶挑眉回视蒲柳,那令人厌恶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做着口型说道:“想吃鱼脍了。”


记忆最深处的恐惧被唤醒,躺在碎冰上的幼鲛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白皙的手臂渗出莹蓝色鲜血逐渐汇成一注汪洋;剔刀片下的肉整齐码放在盘中;刀尖甩出的略带海洋的气息,在恶臭牢房中显得那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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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动人嗓音发出凄厉叫声,化作柄柄利刃,仿佛要刺破蒲柳眼瞳。她从回忆中苏醒,额前已爬满汗珠,而罪魁祸首伍陶气定神闲地把玩着剔刀,他轻弹刀身,嗡鸣振动不止。


蒲柳全身血液濒临凝固,各处亮起的悬灯好似催命符,她麻木地报出当前出价,视线不敢再偏移一点。


“那个人二次出价了。”洛玉汝沉声分析道。竞价再次拔高,不难看出是黑袍人的手笔。


法器册子一瞬停滞之后再次变化,裁云宗当即决定出价。当蒲柳报出七万枚灵石时,阁内为之一静,犹豫出价的时间也变长了。


“十四万枚。”黑袍人朝屋外打去一道灵力,悬灯立刻亮起。他行至窗前,在浓浓夜色中寻找隐匿于后的黑影。


芥舟阁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出价,将价格提到了百万枚。黑袍人不再出价,蒲柳时刻关注着三层的悬灯,心间燃起一小点雀跃。


“会这么顺利?”洛玉汝心头没由来的一紧,顿时坐立难安起来,她起身踱步,变故突发。


猛然巨响猛地撞击众人心神,房梁发出吱嘎乱叫,洛玉汝疑惑仰头,只见灰尘簌簌落下。第二波撞击接踵而至,房梁轰然哀鸣,不设防的他们顿时身形一歪,如断线的风筝般脱力飞出。


撞击声势浩大,一轮猛过一轮,屋内摆设一齐倾斜,纷杂飞至半空,化作无数暗器向众人袭来。


洛玉汝只觉天旋地转,她连忙运功护住心神,高喊道:“快逃!楼要塌了!”


撞击发生只需一瞬,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持续了下去。


杂物接二连三哐啷落地,满地碎片;屋门前悬灯晃动不止,或明或灭;人们惊慌叫喊,夺门而出。


望向自发开启的房门,伍陶抓起一名倒地的仆役,大声质问:“去查!查清发生了什么!”


“掌、掌事!”甲板仆役左右闪避着满地狼藉,惊慌跑来,“敌袭,有敌袭!隐匿之术失灵了!”


“不可能,芥舟阁的隐匿之术不会如此轻易被破解。”伍陶紧攥仆役衣领,见其不似作伪,哼声伸手感应。


探出的灵力杳无音信,守护芥舟阁的结界已荡然无存。


失去结界庇护的芥舟阁,是中天之上显眼的庞然异物,无需动用任何灵力就能注意到,没有比这更醒目的靶子了。


伍陶的神情由疑转惊,继而面露恐色。仆役战战兢兢,感觉小命就要折在这场敌袭里了。


趁伍陶发怒之前,仆役小声补充:“结界是在第一次撞击之后解开的。”


手头倏然一松,伍陶放开了仆役,回首望向四散而逃的人们。在他奉为尊客的一群人中,有人暗中协助袭击者传递信息,致使芥舟阁位置暴露。


想他芥舟阁消息灵通,无孔不入,难道今夕要折在最擅长的领域?


思及此处,伍陶拂袖快步朝甲板走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反击!”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昏迷倒地的蒲柳睁开一只眼,抹开遮挡视线的发丝,望见伍陶已经离开。


蒲柳心中生出一丝波动,她要逃走!带着同类一起逃走!


心脏怦怦直跳,盈蓝血液极速奔涌,肌肤泛出堪比珍珠的异白,宛如风暴时紊乱的汪洋。


视线在慌乱的人群中穿梭,最终抵达躺在碎冰的同类身上。蒲柳微微一顿,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到她,立即起身朝同类奔去。


“快醒醒。”


触及幼鲛的瞬间,幼鲛海藻般的头发根根脱落,双眼凹陷成黑漆漆的两个洞,白皙肌肤变得暗沉,逐渐泛出死色,顷刻间干瘪下去,化作酱褐色干尸。


蒲柳惊叫着跌坐在地,掌中尚存同类骨骼突出的触感,硌得她手针扎般刺痛,心也跟着剧痛无比。


伍陶为了让她乖乖听话,竟不惜拿出保命法器——水月镜。镜花水月,聚散终成空,是伍陶空赠她一场拯救同类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