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昔遥遥 作品

91. 出谋(修)

难得清晨大雾消散,年前最后一次集市处处花灯盈转,趁着采买过年物什的空当,她难得出门透透气。


随行的竹苓兴高采烈,看见什么都惊喜不已,周齐与周全腰别阔刀跟随在她身侧,替她拦下四处的拥挤人潮。


北街宽阔的道路两侧高楼林立,朱墙碧瓦,摊贩们摆满了鲜红的对联、剪纸、香火和爆竹,还有专门出售祭祀用品的摊位,供人们购置香烛、贡品,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新鲜出炉的煎夹子在油锅中滋滋冒着热气,竹苓双眼放光,林栩柔声道:“你若喜欢,便去买几个来尝尝吧。”


竹苓忙不迭凑上前,她向四周望去,有在天寒地冻间身着薄薄衣物忙着摔跤的壮汉,亦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艺伎娇言卖酒,还有极为新鲜的花鸟杂玩。集市的尽头定慧寺的白塔高耸,挤满了前来祈福的善男信女。许愿的红绳挂满了庙宇周围,风一吹,伴着浓郁的香火气轻轻摇曳。


她匆匆瞥过,直至目光落在一处人群熙攘间,一位衣着华美面容雍容的美妇人身上。


数月不见,高宥仪容颜依旧艳丽夺目,白静饱满的面庞上妆容精致,乌黑的发丝如云般绾成发髻,微垂几缕鬓发,更添几分风韵。


林栩上前轻唤道:“母亲。”


高宥仪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任何人呼唤,只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林栩笑着又唤道:“母亲,是我啊。”


高宥仪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正向她走来的林栩,当即便喜出望外地笑起来:“栩儿!怎的这样巧,方才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林栩及身后的周齐周全皆向高宥仪行了礼,她上前亲昵地挽着高宥仪,柔声道:“方才远远便瞧着前方有位美妇人,我还当是谁家的夫人这般好看,原来竟是母亲。”


心檀和心提立在高宥仪的旁侧,亦笑容满面地向林栩福了一福。自出嫁后,她便再没有见过林府众人,一时间彼此都颇觉亲切。


高宥仪将手中方才挑选好的几样东西交由一旁的小厮,轻轻拍了拍林栩的手,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林栩,方勾唇笑道:


“我儿到底是已为人妇,比起从前当真是温柔多了,还出落的愈发动人了。看来这窦家风水倒也还算养人。”


两人相偕走到一旁的茶馆处小坐,寒冬腊月间难得还有未曾休店的茶楼小馆,高挂的灯笼迎风招展,四处皆坐满了歇脚谈天的客人。


店小二手脚麻利,很快便端上两碗店内的招牌荔枝浆水。发酵许久的浆水米香浓郁,伴有桂花的馥郁及蜂蜜与之调和,甚为好喝。


高宥仪以帕掩唇,笑道:


“这些日子,老爷真是每每都惦记着你,前些日子府内新得了些桂圆,个个饱满新鲜,老爷直说这是栩儿最爱的呢。”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窦家......他们待你还好吧?可曾受什么委屈?”


林栩微微一怔,随即敛了笑容,柔声应道:“母亲放心,窦家待我极好,虽说他们家规甚严,但平日里也不曾苛待我什么。”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荔枝浆水,微甜的滋味顺喉而下,带着淡淡的温暖,令她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些。


高宥仪一双明眸细细地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眉宇间瞧出些端倪,见林栩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她轻轻握住林栩的手,带着几分关切道:“我知道你素来性子隐忍,不愿多说委屈。但在我面前,你便不必瞒着了。”


林栩微微颔首,眼底浮现一丝柔和的暖意。“母亲,您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窦家确实是名门大家,各方面自有规矩,不过……”她停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不过在夫君面前,倒是宽厚许多,眼下虽多磨合,却也算得上和睦。”


高宥仪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


“那就好。我本担心你年纪尚轻,初嫁入门不知如何应对。不过听你这么说,娘亲便安心了。”


须臾,茶馆门外依稀传来阵阵喧闹声,仿佛是一些路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碗,抬眸望去,正巧见到一队官差从街头走过,似乎在宣告什么重要的事情。过往的人群皆被疏散开来,她随意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


高宥仪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轻声道:“临近年关,京中的戒备却是愈发严了。近几日听闻颇不太平,前几个月说是懋亲王在民间险些遇刺,那刺客却至今都未曾抓着,眼看人心惶惶,如今更是各处都加强了好几倍的巡视。”


林栩面色不改,又想起不久前段锦儒对她意味深长的警告,轻声道:“懋亲王在朝中举足轻重,为大昱开国重臣之后,手下更是握着三千精兵,想必一个区区刺客不会如此惹他费心。母亲莫要多心,或许不过是官兵们日常巡视罢了。”


高宥仪微微颔首,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叮嘱道:


“也是。如今你既已嫁去窦家,凡事保重自身才最为要紧。窦家是个大世家,近日又颇有青云直上之势,你遇事定要谨慎小心才是。”


林栩抬眸看向高宥仪,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轻声道:“母亲说得是,女儿明白。”


两人又静坐着闲聊片刻,林栩手中握着温热的茶碗,感受着残余的热气自碗壁传自掌心。“说起来,栩儿一直心中记挂着上回母亲来信所说之事。”


高宥仪闻言,眉头又皱了几分。


林栩悠悠道:“齐霜儿自产后坏了身子已有数月,如今缠绵病榻便罢了,若是哪一日骤然......想必以其姐齐柔儿的性子必会反应激烈而生出些事端来。对此......母亲您可有何合适的打算?”


提及齐霜儿,站立在一旁的心檀便面露不满,当即道:“小姐可曾知道,齐霜儿病是病了,可自她病后,可曾有哪一日不曾为难过我们夫人?那个齐柔儿更是难缠的主,每天不是哭闹府里不给她妹妹医治,便是对荣哥儿交由澜月抚养一事怨声载道,甚至......甚至,她竟然敢说此事都是我们夫人在背后出的主意!当真是狗咬吕洞宾!”


心檀说到急处,双眼更是通红,连声替高宥仪抱不平。


高宥仪的眉宇间浮起一丝冷意,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心檀不必多言。她轻叹一声:


“我自嫁给你父亲以来,虽然膝下无子,却一直对府内各事都尽心尽力,哪怕是从前齐氏一直暗中作梗,我也尽力秉持公道,可自她生产后,身子骨一直未能恢复,整日卧病在床,倒让这齐柔儿借机将府中事物理得井井有条,竟似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她们姐妹俩一母同胞,总是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偏偏三番五次引出些不清不楚的事端。”


高宥仪从前修炼半生佛法,最是心中良善,为了不引她忧心,想必定会有所隐瞒,是以府内近日的波澜起伏,只会更加难以平息罢了。


林栩垂眸看着碗里残余的波纹,轻声道:


“母亲如此宽容,倒叫她愈发得寸进尺了。”


高宥仪目光冷然:“我岂会看不透她姐妹二人的打算?只是我若一味强硬,怕是她二人一个吐血,一个哭嚎,迟早会再添油加醋传到老爷那里去,只怕会生出更多是非,弄得府中鸡犬不宁。老爷平日里公务已然繁忙有余,我并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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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些琐事去叨扰他。”


林栩勾唇一笑,眼波潋滟流转,唇边的笑意却泛着森森冷意,她手指自旁边桌几上的小盏中蘸了一点清水,旋即在桌上施施然写下一个字。


高宥仪怔怔地看着木桌上水渍晕开的痕迹,分明写着——“除之”。


她心中一跳,抬起头来,只见林栩眼中那抹决绝更甚。


“既然如此,母亲,我们也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林栩上前离高宥仪更近几分,俯在她身边轻声耳语一番,半晌方安抚地拍了拍高宥仪的手背。


高宥仪听罢,眉间疑问丛生:“你是说将齐柔儿赶出府去?可齐霜儿一日卧病在床,她一日便会寸步不离地照料着,何以会放弃林家而另谋出路?”话音说到一半,她似是回过神来,恍然道:“难道说,齐霜儿......”


林栩微微一笑,面上尽是笃定的笑意:“母亲放心,我并无心取她性命。只是齐氏姐妹看似齐心,实则横亘在她二人心间的,无非一个‘利’字。”她抬起双眸,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熙攘街景,轻叹道:“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齐柔儿若非贪图名利之辈,当年便不会嫁作商贾之妇了。”


高宥仪怔然听着,心中渐渐明白过来,感叹道:


“栩儿果然心细体贴,能替我分担这份烦恼之人,看来唯你莫属。”


两人又闲谈不久,天色渐晚,街上灯火逐渐明亮起来。林栩唤过竹苓,低声吩咐几句。不多时竹苓便提着几个大小包裹回来,里头满满装的是各色年货,有上好的绸缎、香料,还有几样时新的点心和精巧的饰物,皆是她细心挑选的。


林栩微微一笑:“母亲,这些都是栩儿的一片心意,给父亲母亲添添新年气息,也请母亲代栩儿向父亲问候。栩儿不常回府,倒是让您二老挂念了,当真愧疚得很。”


两相告别,自然涕泪涟涟而心中酸楚。她扶着高宥仪的手缓缓走出茶馆,直至送母亲上了马车,才轻轻道别。高宥仪回眸望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几分不舍与疼惜。她站在路旁,目送那辆马车渐行渐远,直至隐没在街巷尽头,才回身离去。


.


夜幕低垂,如墨色晕染过的苍穹中点缀着稀疏的星光,晚风寒凉,林栩紧了紧身上的薄绒披风,缓步踏着石子路向前走去。


烟波居处处冬梅幽香浮动,清冷的香气伴着微寒的夜风拂过衣袖,更显几分寂寥。


廊下的侍女们见林栩到来,忙垂手恭迎,行礼后悄然退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为首的丫头快步进去回禀,不多时便又恭敬地为她掀开厚重的暖帘。


室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袅袅,驱散了冬夜的清寒。冯黛珠倚靠在床榻上,披着一袭月白轻纱,面容温婉却带着些许倦意。她抬眼瞧见林栩,颇有几分意外,随即唇边浮起一抹淡笑,柔声道:


“栩儿这般晚了过来,怎还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听闻嫂嫂近来身子虚弱,栩儿心中惦记,特备了些补汤送来。嫂嫂如今身怀六甲,自是要好生调养,栩儿不过尽些微薄之心,还请嫂嫂不必多礼。”


冯黛珠的笑容微敛,全然不见之前的明朗爽快。她抬手抚了抚鬓发,笑容疏离:“栩儿倒是有心,别院事情多又杂,你日日辛苦,还要操心这些,实在是劳累。”


林栩却似丝毫不介意冯黛珠的骤然冷淡,唇边笑意温和如旧。


“嫂嫂怀着身孕,母亲与栩儿都时常惦念,理当照拂妥帖。府中事务虽多,栩儿自当分内,嫂嫂安心便是。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嫂嫂只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