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适 作品

139.吊民伐罪(六)

“少将军,再往前就到克尔茶湖了,约莫再有五日我们就能从槐州进入南魏。”


穆晓山刚和后头的士兵说完话,看到陈京观一个人坐在地上啃着食之无味的饼,他走过来将自己的酒袋递给陈京观,陈京观道了声谢仰头灌了一口。


“槐州那边没问题,萧祺桓欠我一条命,总是要还给我的。”


穆晓山点了点头,他脸上仍有疑色,却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陈京观旁边。陈京观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便自己开口道:“怎么了?”


“所以,”穆晓山笑着折断了一根刚冒芽的绿草,“你大费周章跑到啸龙营去告诉萧祺桓这一切的真相,就是为了今天?”


“嗯,”陈京观眼含笑意道,“我们回南魏肯定要选一条最稳妥的路,最开始我打算走雍州,可你兄长的事情我忘不掉,我觉得廊州的百姓未必还会认我。”


穆晓山神色一沉,陈京观听到他说:“少将军,我觉得你变了。”


陈京观笑着没说话,穆晓山就继续一边玩弄着手里的草叶一边说:“若是从前的你,你救萧祺桓应当只是出自与薛大人的情谊,你不走雍州应当是怕连累宁师父。虽说结果都一样,可我还是觉得你变了。”


“变得更自私了?”


穆晓山摇头,陈京观像是没有料想到他的反应,他侧过身去看穆晓山。


“变得更沉稳了,更像哥哥口中走一步算百步的大人了。”


陈京观哑然失笑,他伸手又问穆晓山讨着酒,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将本就不多的酒全喝完了。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知道你们不会跟着我去送死了。”


穆晓山抿了抿嘴,陈京观感觉他缓缓站起身,便微微仰着头看他。


“跟着您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白死的,您走的每一步也都不是白走的。放心向前,您身后总会有前赴后继追随您的人。”


说罢穆晓山朝陈京观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就见他重新回到队伍中央喊道:“全军准备,继续向前!”


这次大部队走的是陈京观原先走过的路,就是同江阮一起去找恪多的那次。


时过境迁,陈京观身边的人不一样了,他也不一样了。


当初走在这条路上的两个人互相试探着,都认为自己是能让对方改变的那个人,可最后他们谁也没做到。


他们是天生的对手,只是造化弄人让他们错把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当作了心有灵犀。他们的心都被过去烫了一窟窿,一个流着血,一个结了疤,这才让他们误将对方当成了挚友。


陈京观骑在马上有些出神,他眼中克尔茶湖周遭的风景也随岁月变迁。


明明这次和上次一样都是春日,原本应该是沙尘肆虐的时间,可他们在大漠里走了小十天,每日只能看到晴空万里,偶尔吹来的风也带着草木的香气。


陈京观路过忽兰的营地时想去给他打声招呼,营地里的人却说首领不住在这,他把自己关在了远离人群的荒漠深处。


忽兰少了一条胳膊,整个人也变得颓废了,他不喜欢见人,每日就对着那些树发呆。后来他看着自己亲手养活的一株又一株小苗,看着那成片的绿色终于连到克尔茶湖旁,他好像也释然了。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他不希望腾里沙漠还是那片无人区。他在腾里被遏佐重伤,也因此失去了父亲,又或许是天意使然,腾里的风沙又拯救了这个青年。


陈京观有时候觉得西芥这个地方是他的福地,每次迷茫或者无助的时候他总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和希望,他喜欢一望无际的天和永远都走不完的草原。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他或许回到西芥来。


……


五日后,当陈京观叩响槐州的城门时,迎接他的不是萧祺桓,而是薛磐。


“薛大人,这城里怎么这般冷清?”


陈京观笑着同薛磐问好,他的目光越过薛磐望他身后的街道上看去,他印象中自从西芥改了贸易条款,槐州已经变成第二大外贸货源地,此时眼前的景象却好似回到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


“还有,兴安王呢?”陈京观打趣着问道,“他不会这般记仇吧,连见都不愿见我?”


“京观。”


薛磐出声打断了陈京观的话,同时他伸手拦住了他向前的步子。陈京观脸色一变,薛磐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们被崇宁送给了江阮。”


那一瞬陈京观的手失了力气,他手里的缰绳就荡在空中,薛磐喉头微微震颤继续道:“圣旨原说是将广梁送给东亭,我却收到了宗大人的信,他说宁死不降。我把所有槐卫军都派去了雍州,桓儿说这一次他一定能守住。他们走了半个月了,我没了他的消息。”


薛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陈京观勉强从中理解了大概意思,他顿了顿精准地捕捉到薛磐话里的用词。


“原说?”陈京观问,“那实际上呢?盛州如今是南魏的都城,崇宁不会舍得给的,她用哪座城换了盛州?”


“我们。”


薛磐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陈京观头上,一霎那他觉得整个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可几乎是下一秒,陈京观深吸一口气道:“可您还能给我开门,证明槐州还没被拿去?”


薛磐点头,“是,东亭派出三万兵去雍州,剩下的都守在阙州。江阮对崇宁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不会给崇宁反扑的机会。”


“那他可就想错了,这槐州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的。”


陈京观微微侧身朝背后的席英示意,只听席英骑在马上朝城中喊道:“来者平远军首将席英,今日借道槐州,只为清君侧,夺阙都,城中百姓不反抗者,我定护其安宁。”


“清君侧,夺阙都!”


席英一声令下,跟在她身后的七万士兵振臂高呼,乌泱泱的军队每一步都让这槐州城地动山摇,城中的百姓不敢出门,可他们听到了“平远军”三个字。


薛磐像是没想到陈京观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城,他被眼前的场景怔住,陈京观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大人,不欢迎我吗?”


薛磐忙痴愣地摇头,他再看陈京观的时候那双眼睛满含泪水,“您还愿意救南魏?”


陈京观轻笑着道:“我救的不是南魏,是不该死的百姓。崇宁碰碰嘴就用两座城换了江阮手里的两封信,她才该死。”


薛磐看着眼前的人,脸上两道热泪翻涌而出。


萧祺桓和他说陈京观变了,他原是不相信的,后来他信了的时候又开始怕,他怕陈京观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可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陈京观,他是变了,薛磐却还是认得他。


“但我只能给您两万人,不过您放心我会把席英留下。剩下的人我要带走去雍州,我一定还会把兴安王给您带回来。”


陈京观说完,他看到已经进城的席英遥遥和他点头,两人目光碰触的一瞬相视一笑。


只是还没等陈京观的步子迈出槐州城,他突然看到远处跑过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士,他骑在马上扶着胸口,一边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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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念叨着:“我们胜了!我们终于胜了!”


穆晓山忙上去接住了那个兵士,苏清晓稳住他后给他号脉,他看着陈京观微微点头,轻声道了一句“无大碍”。


“小川!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桓儿呢?”


薛磐紧赶慢赶还是被堵在了人群外面,他扒拉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往里边跑,等他看清躺在穆晓山怀里的人后脸色一变。


“兴安王让我先回来给您报个平安,雍州守住了,他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


一个月前陈京观领兵出发,他临走留下了平芜,说是谍子搜来的情报他不放心其他人,一定要让平芜经手,于是沁格把穆晓山派给了陈京观做副将。


陈京观走后十天左右,一天夜里平芜的帐帘突然被人拉开,平芜条件反射似的抓起旁边的刀,定睛一看却是自己派去盛州的谍子。


“怎么了?”


平芜勉强抑制住被人扰了好梦的烦躁,他面前的人凑过来伏在他耳边说:“崇宁把广梁交出去了,不过好像用槐州换了盛州。”


平芜一惊,所有的困倦消散殆尽,他随便裹了一件外衣就冲到了沁格的帐外,还尚存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他朝屋里试探着喊道:“别吉!平芜有急事禀报!”


“进来。”


里面的人也没睡,平芜拉开帘子,让跟着自己的兵士守在外面,他放下帘子的同时说道:“我需要再借您两万人。崇宁卖了雍州和槐州,我想带兵回一趟雍州。”


闻言,坐在榻上的沁格一言不发地看着平芜,平芜知道是自己冒昧了,他眼眸低垂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陈京观会救的,他不会放着雍州不管。”


“可为什么江阮偏偏选中槐州做代替?”平芜停住脚下的步子,抬眸看着沁格,“我觉得他算准了师兄这些日子要有动作,雍州和槐州是他最有可能走的地方,他想扰了师兄原本的计划。”


见沁格没有说话,平芜继续道:“的确,我可以现在去一封信让师兄调兵前往雍州,可这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就是江阮想要的,他要分散我们的兵力,当初他打崇州就是用这一招声东击西。”


“可我本就只留了三万人在西芥,如果我把所有兵都给你们,”沁格顿了顿,“我就是在拿西芥的全部身家陪你们一起赌。”


“别吉,”平芜抿了抿嘴,他望着沁格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这一次我向您保证,一定不会输的。”


“你?”沁格轻笑一声,“陈京观都不敢说这话,你拿什么和我保证?”


“我娘还在雍州。”


平芜的话切断了屋内最后一息声响,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沿着帘子缝隙吹进来的夜风,沁格望着平芜半天没有说话,平芜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我哥死了,我娘至今都不知道,我不想让她也死的不明不白。”


像是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平芜深吸一口气正了正颜色,“而且江阮这次不可能派出所有人,他手里能动的也就两三万人,他还要守着老家,元焕和崇宁都盯着他呢。您信我,我快去快回,这件事不要告诉师兄,让他全力进发盛州。”


“我只能给你一万人,而且如果他们回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沁格说完后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可平芜只是闷声应了句“好”,头也不回地朝马厩走去。


那天夜里,西芥的骑兵全部换上了轻便的铠甲,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进发雍州,平芜走在队伍最前头,直到他看到那座京观,他知道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