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白日还魂

他们一路顺着大堂到了门外,屋外洛楼门口的大红灯笼此刻正盈盈闪着赤色烛火,夜风缠绵,红灯笼下角的几枚流苏交缠在一处,像是鸳鸯交颈,可在门上映下明明灭灭的光,却又像极了……


一人持一把刀抵在另一人的脖颈上,萤烛如泪闪闪烁烁。


槲月的目光扫过那光一瞬,心中猛地涌进浓重的不安,像是自己的心也被那闪闪烁烁的烛火搞得七上八下。


屋外的长街此时空无一人,他们只能顺着这条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没了白日叫卖的摊贩,这条街显得十分萧瑟,四下院墙鸦雀无声,连自己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也不知走了多久,连槲月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空间结界,这条笔直的路仿佛一直找不到尽头。


她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脚下急转,钻进一个巷子,随手推开一家人户的大门,却见里面漆黑一片,整个庭院十分干净,牲口棚也空空荡荡。


“坏了。”她喃喃道。


时临一见里面的情形,也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两人正要向外急赶,却见远处猛地升起一束光焰,几乎瞬间穿透了整个天空。


只有一瞬,便如流星划过天际,再寻不着踪迹。


来不及想太多,他们在此处无法使用法术,只能把膀子抡圆了跑,尤其是时临。


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他们向那升光之处飞速跑去。


只约莫跑了一段,便见乌泱泱一片黑影冲进他们的眼中。


槲月心中开始疯狂作响的警铃让她骤然顿住脚步,并止住时临想上前一步阻止他们的手,两人沉默着缓缓向后退去。


直至退出一个无形的光圈。


那从天而降的光圈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他们纷纷从黑暗中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张茫然的脸。


上午笑眯眯卖鱼的大叔赫然站在最外圈,眼神无机质地扫过她的脸,如同看不见一般,只将一张脸用力地向上扬去,嘴巴一张一张的,仿佛一条溺水的鱼,渴求着上天的怜悯。


算命的、卖花的、甚至还有洛楼大堂曾一面匆匆过的客人……


那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洛城的百姓!


这个意识让她的脊柱麻了一瞬,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她怔怔地望着。


方才人户虽有房舍,可按照洛城的富庶程度,人人家中都会置办些牲畜,况且是有牲口棚的人家,怎么会庭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阿朝,你看他们的……”时临面容突然扭曲,仿佛见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他薄唇轻动,“腹部……”


槲月凝神看去,只见那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淌落在地面上,稀稀拉拉,再仔细一瞧,那滴下来的鲜红一片,数条汇成一片,几乎成了一汪湖。


殷红的,从他们的——腹部直坠而下!


再瞧那腹部,那里乌压压一片,甫一瞧还以为是墨色团纹,可仔细一瞧,分明是被挖空了!


内脏不翼而飞,血洼子滴滴答答地坠落下来,带着碎肉和肠子,不干不净地拉成了一长条。


整个光圈中的人,竟然全部都被挖开腹部,掏空了内脏!


他们竟还睁着眼向上祈求着什么。


正在此时,却见天空光芒频闪,亮光席卷了整个光圈,整个光圈里所有的人都在一息之间张大嘴,大睁着眼睛,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那光游移了一瞬,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如闪电般袭向他们的眼睛——


眼前冷光一闪,霎时失去了意识。


……


人界,玉京皇城。


青石板铺砌的宫城道路上,本应散着皇城内独有的清寂和严肃,此刻却被纷杂的脚印和叫喊声给填得满满的。


“踏踏踏踏——”


甲衣碰撞传出金石敲击之声,略带凌乱又整体齐整的脚步声在漆黑的皇城中显得格外突兀。


脚步声在一面宫门前齐齐停下,门口站着一个略显淡薄的身影。


“陛下,京外探子来报,人界全境皆笼罩在黑暗之下,情势危急!”


此言石破天惊般在宫道上炸开,周围的宫女太监皆面露恐惧,窃窃私语。


“肃静!”


那身影轻声喝道,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周围怀疑的目光收敛下去。


是裴照雪。


她面色苍白,却神情坚毅,听闻此言有一瞬的仓皇,但瞬间就被更重的坚定压了下去。


“陛下,”云起站在她身旁,神色莫测,“恐怕还要早做决断啊。”


“有阿朝的消息了吗?”裴照雪低声问道。


罗瑶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丧气,“我一月内几乎走遍所有州府,不曾听闻阿朝的消息,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人界会陷入永夜?”孟天涯急得直挠头,忍不住埋怨扶宣,“你不是那劳什子的玄穹大帝亲弟弟吗,为什么也没办法啊?”


罗瑶心情很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就看他那样,肉身都让自己亲哥哥给打没了,好不容易才修出副肉身,像是跟他哥兄友弟恭的样儿吗?”


虽是为他说话,扶宣却开心不起来一点,只能假笑一下。


连月来,他们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四散在人界多地帮忙固守州府,防止再有屠城之事发生。


结果数日前,整个人界从入夜之后,太阳再也没有升起过。


在扶宣第一时间察觉永夜之后,就已经意识到,恐怕这是相戎的阴谋,是混沌鼎在操控一切。


民间农事废怠,百姓难以安居,这还只是刚开始的小问题。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他们惊恐地发现,整个人界几乎每天都有人人间蒸发,起初一个村是两三个人,演变到后面,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凭空消失,化成一滩血水归入虚空。


民众越来越恐慌,他们只能看到……漆黑的天,好像越来越红了?


就像是鲜血染就的一般。


裴照雪召集天下修士,却始终未得其法,扶宣几乎翻遍了自己所带的所有古籍,得出的结论是——


相戎倾覆混沌鼎,恐怕不只是人间,他的目的是将整个人妖两界吸干杀尽。为了造出一颗完整的混沌灵核,他不惜一切代价。


此刻混沌鼎截断了天梯和诛仙台通往人间的路,他们就像被放在一个煮锅里,只等着命运选择到他们,他们就被混沌鼎炼化,自此消失在世界上。


甚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相戎出此下策,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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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没有抓到阿朝,”扶宣沉沉道,“也许我们……只能等待阿朝的出现了。”


阿朝出现,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若她也死去,那三界,恐怕就真的完蛋了。


远处传来了低低的哀泣。


滴答。


天空飘下了一滴雨。


……


隐隐传来的香味率先唤醒了她的鼻腔。


槲月长睫一抖,睁开了迷蒙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棕色的天花板,模样简洁,十分干净。


这是……哪儿?


槲月坐起身来,脖颈机械地转动了几下,引入眼帘的是四方的桌子,远处的床榻,也被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


这里是……洛楼客栈?


是她那间上房!


槲月的脑袋嗡的一下就醒了,下意识出声唤道:“时临?”


空旷的房间一片寂静。


“时临!”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别说人影了,连只虫子都没有。


窗明几净,简直就是标准客栈。


她一把推开门,却被外面的一张脸给吓个仰倒。


那身穿红衣的老板手里抱着一只慵懒的猫,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客官早呀,昨夜睡得如何?”


“我的同伴呢?”槲月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身穿黑衣的那位,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


老板却丝毫不意外似的,慢条斯理地抚了抚白猫的背,“他呀,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顿了顿,她脸上又显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也许是洛城繁华,他自去寻乐子了吧。”


槲月心中转了几瞬,眼睛死死钉在她的腹部,和那只白色的猫身上。


半晌才移开视线,大步迈出去。


下楼时,堂中诸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见楼上下来一位,都纷纷扭头瞧了一眼。


不瞧不知道,这一眼看的她心惊肉跳。


那高声举杯,笑谈豪饮的大汉正是昨日她上楼时与她擦身而过之人!


门边露出一截绯色的花边,插着几束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此刻正张扬盛放。


卖花女袅袅婷婷地走进屋来,跟账房要了碗茶,低低啜饮。


这卖花女……不就是她昨夜所见,死在那光圈中的百姓之一吗?!


昨夜死在光圈里的百姓,今日又离奇地还魂了!


她并非没听说过死人还魂之说,但一夜之间,全城的人死去又活过来,实在是骇人听闻又匪夷所思。


槲月沉着脸一路向昨夜光圈所在之处疾奔,余光掠过无数张热情洋溢的脸。


悠闲的、热情的、高涨的、温和的……


那些面孔,看起来没有生活的困苦,年龄的贫瘠,也未曾经历世事的沧桑,人人都对自己的生活满意之至。


可人间七情八苦,遍历沧桑,怎会人人得意,人人快乐?


她站定,额角渗出薄汗,烈日让她眼前蒸腾起一片雾气。


出乎意料,又好像应在意料之中。


透过她水润的瞳孔,眼前赫然矗立着一间朦胧高大的建筑——


迎来送往,红绸高挂,极尽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