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点化神谕

槲月咬着牙扯出一抹冷笑:“若是你们想拿他来掣肘我,那如意算盘就打错了,我如今孑然一身,比你们都要豁得出去。”


元翁慢悠悠地降落下来,消瘦的颊上浮起青白的笑容,墨色为他添了几许鬼气:“丫头何必嘴硬?那小子可对你好得很呐,自己性命难保还要燃烧元神哄你开心。”


“……什么意思?”


她的太阳穴忽然突突地猛跳一阵,仿佛心脏一瞬被一只手攥紧了。


“你不是很喜欢吗?”元翁混浊的眼幽深晦暗,“琉璃昙可是妖界传世之宝,宿主燃烧元神取出自己的一缕记忆,可将其永存琉璃昙中,为了使其开花,那小子估计费了不少劲儿。”


她骤然想起那夜少年晦暗不明的眼神,下意识低头将袖子往上一提,却见一团银色炙烤着她的目光。


他那天晚上精心准备了琉璃昙,还为她种下漫天萤虫和洋洋花海,可她……


她为了自己的茫然和无助,推开了他。


她都不敢想,在被她一次次拒绝时他会有多难过。


仿佛只是站在沙漠中央即将渴死的旅人,恍惚间见到一滴水从天空滴下来,不会以为是久降甘霖,而会以为那是上天海市蜃楼的玩笑。


她下意识蜷曲手指缓解背上传来的麻意,脸色有些苍白地质问道:“你在暗中窥视我们?”


元翁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们在玄黄境中,一举一动都是透明的,若不然你以为你如何会有机会,与父亲见上最后一面?”


他语气中充斥着理所当然,见她不言语了,门兽这才趾高气昂地训她:“小辈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天命为何会选你,真是好命。”


好命?


她倏然笑了笑,像是被吸干精气的骷髅,空洞的眼睛无机质地在门兽身上蛀出一个洞。


元翁见她不再言语,以为她开始反思自己,便恢复了一副仙风道骨、不染纤尘的模样,广袖一拂门兽便骤然散发出耀眼的白光,中间缓缓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在邀请她进入其中。


“踏进这道门,古神便可点化神谕,自此你会成为神的使者,替天道消灭异端。”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绪,食指与拇指交错摩挲,像是在为万千生灵超度。


声音空灵清旷,仿佛静静的耳语,又仿佛循循善诱,诱使她进入其中。


她犹豫片刻,眼神无力地不知该放在何处,仿佛被抽去了灵魄,轻轻向前走了几步,立在那扇门前,长久不语。


元翁的声音淡淡地在身后响起:“你知道吗?想要进入这扇门的人,可以将整个玄黄境的冰原填平,不然你也不会在外面看到那么庞大的十二镜阵,你是幸运的,不仅有机会救你爱的人,也有机会救下整个三界的人,如此不世之功,你还犹豫什么呢?”


是啊,她还犹豫什么呢?


时临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灭族仇人远在九重天上逍遥自得,她的修为尽毁,无能为力。


她还在这里矫情什么呢?


她该庆幸,至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她眸光有些涣散,片刻迟疑之后,便攥紧了拳,无比坚定地一脚迈进漩涡之中。


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离她远去。


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似世外逍遥,不似人世繁杂,好像是白茫茫一片,又好像是乌压压的树木沉沉倾倒,头脑重得像是要一头倒栽下去,整个世界翻转成稀里糊涂的一片,云被青草戳碎了片片伏在空中,石头如陨石般向白云袭去,沉默的羊群在空中和云打成一片,哗啦啦掉了满头的棉絮。


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是黑漆漆的。


她茫然四顾,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眼前卷起一簇水波,轻盈的跳动之中,逐渐化为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形,身形苍苍,祂的目光顺着水浪跳动的方向浮动,缥缈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离去。


这就是……古神?


“你是谁?”她明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却依旧不肯恭敬。


“吾名南澧,原为司水之神,也是上古最后一位陨落的神明。”


槲月:“神明陨落会去哪里?”


南澧轻轻笑了一声,却因为面颊早已消逝,那声笑在轻盈的水波荡漾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人死后会去冥界,神死后又去哪呢?”祂好像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又好像不感兴趣地自问自答,“神是没有资格转生的,拥有创世和灭世之力的神明,不过是天道的话事人,也许我死后会变成花,变成树,变成万千世界中的一抔土,都不好说。”


她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一千年前我就可以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了,只是为了等你,我在此处生生蹉跎了一千年。”祂的语气甚至有些埋怨,好像是埋怨她来得太晚。


她环顾四周,此处黑暗阴凉,唯有水浪所立之地有些许光亮,这样一个蜷曲的地方,确实让人觉得憋屈。


她问道:“为什么是我?”


她从进入这个洞开始,便问题不断,可祂好像从没有不耐烦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完成任务早些交差,也许是对天道选中的这个女孩子有一种难言的悲悯,总而言之祂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平和温柔。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只能等你变成土了之后,才能知道了,”祂漾起一道水波,将整个山洞霍地照亮,又猛地陷入黑暗,“天道选人,从不讲道理。”


不知为何,祂的语气有一丝悻悻。


“你也是被天道选中的人吗?”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情绪,开口问道。


“……好了,你走近前些,待我为你点化神谕,你便可以去找溯业莲了。”祂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


点化神谕,她听了不止一次这句话,但是自始至终无人跟她解释什么是点化神谕,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槲月捏紧了手里的鞭子:“点化神谕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谕,乃是天道之命,普通人一生都不可能拥有成神的机会,唯有天命之人才有机会成神,如今你迈过一道道关卡走到这里,便是宣誓成为天道的武器,消灭倾覆三界的异端,”祂长长地呼了口气,雾气骤然凝成冰晶簌簌坠落,在触及她发梢时寸寸断裂,点点飘落在地上。


“点化神谕,便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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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天命化为双刃之剑,你是执剑人,自此——不成功便成仁。”


雾气在洞中流转,她的呼吸被粘稠的空气窒住,促使她被迫有意识地调整呼吸,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余地。


“不成功,便成仁?”


祂突然长长地笑了起来,整个山洞中的雾气陡然沸腾起来,哗啦啦的渲染的钟乳石都染上了澎湃的水雾,流动而粘稠的空气从她的足底攀援而上,激起一阵彻骨的冷意。


“神谕淬入你灵魄神魂之中,你就是剑,剑就是你,这个异端无论你是活还是死,天道一定要除去,若你败于他手,你的骨血……就会化为神谕的最后一击。”


祂的话说得云里雾里,声音中隐藏着机锋。


她张了张嘴,强压下头顶一阵一阵的麻意,后背上布满冷汗,攥紧长鞭咬住牙,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我……胜了呢?”


“胜了?”祂的声音明明不大,这声反问却陡然让她心尖一颤,像是一具尸体骤然在人面前活了过来一样,奇诡又冷肃,紧接着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神明的胜利,便是天道的胜利。”


她脚腕上的银铃剧烈地抖动起来,在一片死寂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分明让她感受到一种极其浓烈的——杀意!


她周身身无长物,孤冷席卷了她空洞洞的躯体,仿佛她被架在一艘云中飞船上,吊在高高的桅杆上,下面皆是贪婪地痴望着她留下涎水的水手,手握在船舵上的船长,正眯着一双眼评估着赤/裸全身的她价值几何。


是卖,还是吃?


这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槲月扭头下意识便要走,却见洞门漆黑一片,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叹气声:“天道恒常,还记得那面镜子吗?即使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多了一个人为你而死罢了。”


“也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你的人。”


她几乎难以自制地发起抖来,只能不断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尖利的指尖像冷针一样狠狠扎破她的手心,鲜血飙出来,她才在一瞬间停下抖动的躯体。


她转过身来,望向平静如玉的南澧,声音也出奇地平静下来,她昂起下颌:“开始吧。”


祂毫不意外她的反应,百无聊赖地随手一挥,一道金纹便闪电般刺入她的眉心。


那一瞬间,伴随着冰锥刺入骨髓般的剧痛,她还听见自己血脉中仿佛响起锁链碰撞的脆响。无数金色的符文顺着她的经络游走在她冷白的肌肤下,像是千万条蛊虫妄图蚕食她的意志。


神明的水浪开始澎湃汹涌,山洞成为沼泽,凝滞的空间将一捧至真至纯的泉水化为一盏水灯,静静地照耀着她。


那灯映出她在石壁上逐渐褪去血色的面容,仿佛已经脱去人类的面孔,更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玉像,连一双水波盈盈的杏眼都成了石像一样的僵硬。


古神的声音须臾远去,最后一声叹息仿佛林间游走的雾气冲破了沼泽瘴气的束缚,冲出天际裹着自由的空气。


“世界从无神明……”


最后一位古神,陨落了。


而真正的天命,也最终降临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