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交心?

自那日惊心动魄的腾云之术教学初见成效之后,时临便好像跟她杠上一般。


每日辰时她若不起,他便将她房间整个拔地而起。


有时是扔进星河谷的密林中,有时是挪到一座无名山峰上,有时干脆让符轲驮着屋在天上到处乱飞。


由于造出的动静太大,邈姨已经勒令她把屋单独挪到整个院子的最西边。


她每天就被折腾着从山外山的犄角旮旯把房屋搬回来。


若是她不小心使大了劲,那竹屋便会咔吧一声裂开一条缝,没准哪天睡着睡着就被轰隆一声砸个七荤八素。


整日天上飘地下跑水里游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待她终于能够掌心聚气,轻轻接住百米开外一颗灵芝草上瞬间落下的露珠时。


这位吊儿郎当的煞神终于微挑了下眉,揣着手风轻云淡地说一句:“尚可。”


许今朝一听这吐不出半句象牙的狗嘴里突然说出了一句人话,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她又一向是打蛇随棍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自然是无比灿烂地拍马屁:“我师父那可是名声响彻妖界的时临大人,我作为徒弟肯定不会差的。”


“别笑了,好丑。”他冷冰冰地斜了她一眼。


许今朝脸垮了下去。


她内心疯狂扎小人,这个龟毛的家伙,舔一下嘴唇会把自己毒死的玩意,怎么会有朋友啊!


不过许今朝一向自傲于脸皮能挡三千飞矢,自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


她有更关心的事。


“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我们有多少次共同经历的生死时刻了,如今又尽心尽力地教我,不管你对我意见如何,我已视你为朋友。”


与人相交,贵在相知。


许今朝深谙此道,故而向来都是与能说真话的人说真话,与不能说真话的人虚与委蛇,两面三刀。


她以为时临又要嘲讽一番她痴心妄想。


可他沉默地抱着手,坐在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下,树叶摇动簌簌作响,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朋友?”


他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许今朝纳罕他并未出言讥讽,紧接着又道:“其实我知道你与坊间传闻并不相同。”


就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来说,时临虽说嘴巴比她还毒,可到底是教她练功不曾偷懒,自打相信她之后,也再没有对她出过手,甚至在南海还救她一命。


她看得出来,时临此人不说是个好人,至少与传闻大相径庭。


他嘴角微勾,眼睛却一片薄凉,眼神向外投去,目光漫无边际。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你为何不辩解?”许今朝不欲回答他那些嘴硬的话,只问道。


时临眸子闪烁,手指无意识在胸前衣襟上摩挲,“辩解什么?”


“坊间说书皆道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暴戾恣睢德不配位,这些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你难道不知?”


时临不明意味地从鼻子里溢出笑声,却又沉沉地止住了。


他语气不似方才冷冰冰的,却有几分无所谓:“与我何干,人言如虱,难道我还要用烛阴之火烧尽那些虱子不成?”


许今朝缓缓道:“虱子……也是在人身上长的,呆久了钻进皮毛瘙痒不说,凶些的还会食人血肉。”


时临抬头与她眼神一对,眸子微眯流露出一丝危险,“你想说什么?”


这人身上的防御机制可真强,任何想要探知内心的行为都会被他敏锐察觉。


“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也漂泊无依,像个孤魂野鬼,甚至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她拄着下巴不与他对视,只随意拨弄着地上的蚂蚁,“所以我关心你呀,怕你无人诉说,只独自伤怀,不过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毕竟每个人都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长久的沉默。


忽而听低哑的声音缓缓传进她的耳朵。


“我是一条烛龙,破壳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厍玉谌,他的叔父。


龙是卵生动物,会对破壳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有雏鸟情结。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没几天交情、整日戴着一张虚伪面具的人说这些,但总觉得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恶意,没有善意,她甚至没有注视他,就好像……在和江河湖泊说话一般。


“我烛龙一族千百年来都是妖界霸主,直到千年前那场大战……是他养育我长大,又力推我坐上妖尊之位,”时临忽而低头笑了笑,“其实我不喜欢那个位置,整日窝在苍梧境,等着底下的人一会来跟我说熊族族长卸任,族中内斗让我去解决,一会说白泽生辰节有大妖作乱,害了不少小妖,一会又要接待各族朝觐,把那些族长的脸一张一张记住……”


“多没意思。”他下了结论。


许今朝摸着下巴砸吧着嘴点头,“确实没意思,权柄嘛……都是这样的。”


古往今来,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无非是迎来送往,吃力不讨好的事。


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内里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海了去了。


“他长袖善舞,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左右逢源拉拢人心,我根本不在乎,甚至曾与他说干脆他来做这个妖尊,我只做些打打杀杀的活就是,他却惶恐下跪磕头,让我休提此事,说他只愿这辈子做个左护法辅佐我左右,便心满意足,”时临的拳头慢慢攥紧,微微仰起头,“我以为他是怕我大权旁落自个儿养老无着,便努力撑起妖界繁杂诸事,数百年光阴,我自认从无懈怠,上至敬神祭祀,订立律法,下至制止斗殴,与人界相交,我从不曾有失。”


“也许……这才是错。”许今朝沉沉道。


“是啊……这才是错,”时临嘲讽地勾起嘴角,手掌翻飞聚起一团火焰,眼神牢牢锁在那团火焰上,“我被众军讨伐那日,还在安排生辰节的妖军配置,转眼就成了遗臭万年的阶下囚。”


许今朝问道:“那……你的烛阴之火……”


时临却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本命灵火一经产生便会认主,只有一种情况可以易主……就是交换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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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瞳孔猛地放大,想起被她吸进体内的阴阳髓。


时临看见她这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惜我的本命灵火早八百年就被厍玉谌偷了,你没机会了。”


怪不得虽然现在的时临在妖界仍是首屈一指的高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上回与厍玉谌斗法,也险些落了下风。


许今朝对他这凉凉的阴阳已经完全免疫,从善如流地把这句话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内丹不是修为之精华,为何你……”


为何他拿内丹仿若一件用不上的趁手玩物?


时临抱着脑袋躺在树沿上,“烛龙内丹可以离体,我们修炼不是靠天地之气。”


许今朝一下来了兴趣,她修炼也不用天地之气啊。


“还可以这样?”


时临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手中随意折着一根狗尾巴草,“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为何,似乎这是一种融进血液的天赋,自我族生而起便可妖丹离体而修为不损,所以才能称霸妖界数千年。”


“那你的内丹为何还在手上?”


时临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目光在树荫之间翻覆堆叠,“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


“所以……”许今朝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你真的从未用烛阴之火杀过不该杀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的极其刁钻,什么叫不该杀的人,也许她自己在问的时候都没想清楚,到底想问什么。


果然时临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凝结在一片树叶上,语气没有温度,“不该杀的人?”


她实在太想知道她的记忆,唯一与此有关的人,只有时临。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用灵火借由妖尊之位滥杀无辜?”


时临的脑袋像是上了锈的机器,缓慢地转过来直视着她。


“我……”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却发现时临的手已然紧握到血色尽褪,死死盯着她,尤其是她那逐渐变得小心翼翼的脸色。


和她那甚至有些害怕心虚的语气。


空气霎时冷得像冰,连树上苦练歌喉的黄鹂都吓得不敢说话。


半晌,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沉沉的笑,像是在生气,像是在恼怒,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仍然相信有人愿意没有目的地倾听他,理解他,相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连背影都透着苍凉肃杀,喉咙喑哑。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随即一阵风吹过,他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许今朝孤零零一个人。


和地上一根折了一截孤零零的狗尾巴草。


那是一只折了一半的兔子。


她上前捡起来,却发现那草已经被捏得根茎断裂,汁水冒出。


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呢?


她垂头丧气地飞回去,却听闻邈姨有一个让她五味杂陈的消息——


破厄丹做好了。


她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