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幻境

“爹爹,明日生辰节我想去赶大集!”


“好啊,不过明日爹爹有事,你得让长渊陪着你去。”


一个挂着两绺小胡子的男人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


她听到自己不满地哼了一声,声音童稚软糯。


“我才不要呢,我想让爹爹陪我去嘛,我还想骑大马。”


“爹爹明日要去镇守山门,陪不了你咯,不过……骑大马,现在就可以啊!”


她一把被那男人长臂一捞,直接捞到肩上稳稳坐住。


“坐稳喽~”


一双厚实又温暖的手掌稳稳地驮着她原地旋转,耳边满是畅快豪爽的大笑。


无数的快乐和幸福仿佛要从她的胸口飞出来,她也情不自禁跟着那男人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哎呀,你别把月儿摔着,”一个面目秀美的女子嗔怪道,“一天天父女俩就爱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虽是这样说,可那女子充满温暖慈爱的眼神牢牢地锁在她身上,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这是……她的父母?


这是……她的家?


许今朝懵懵懂懂地被牵着,在淅淅沥沥的雨夜和父母一起在檐下踩水。


在蓊郁葱茏的野原看逐渐升起的太阳。


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打碎了碗也只会听到大呼小叫的关怀和一声声岁岁平安。


她的心满的要溢出来了,好像化身为无数蝴蝶和小兔子在其中打滚,乘着云朵向上飞,不断飞扬,飞扬……


“咚!”


可是眼前景物陡然一变,大地一声悲鸣,无数的火焰如流星飞逝从天而降。


方才一起看过日出的野原被无处不在的火焰染成血红色,无数人影在其中惨叫、奔跑……


“月儿快跑,不要回头!”方才面目秀美柔和的女子的脸都被红彤彤的火焰烧的有些扭曲,却仍是流着眼泪冲着她大喊。


“呃……”


一捧蕴含着滔天毁灭之力的火焰狠狠贯穿了男人的身体。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失去了生息。


不要,不要……


不要杀他们……


她惊恐扭头看向火焰来源……


眉眼阴郁,五官分明,浑身笼罩着一层邪气。


那竟然是……时临!


他转过来静静盯着她,充满邪气地冲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她发觉自己开始浑身发抖,恐惧和痛苦溢满心间。


“圣女,你的职责不是保护我们吗……”幽幽的蕴含着怨恨和阴毒的声音好似在她耳边响起。


“为什么我们惨死,可你还好好活着……”


“圣女救我,我好痛啊……”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齐齐响起,四面八方的阴气蔓延而来,如附骨之蛆般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远方突然传来隐隐歌声,声音缥缈如烟,如泣如诉,如从天外飘来一般空灵。


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游荡:“是你抛弃了你的族人,是你招来了这些祸患。”


“只要你去死,他们就都能回来。”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不值得。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握着匕首的手指攥得发白。


她闭上眼,绝望地、颤抖地、缓缓地向脖颈刺去。


在匕首离脖子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时突然停住了。


一颗眼泪砸在了地上。


低低的含混不清的笑从她嘶哑的嗓子里挤了出来,好像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在嘲讽他人。


“其实……我不想这么早戳穿你,毕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够再次见到他们。”


她低垂着的头一顿。


“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


许今朝猛地捏紧手上的匕首,倏然暴起向那虚空之中的某一点狠狠刺了下去。


随着一声尖利粗粝的惨叫声,眼前的暗黑虚空像是被戳破的画布般缓缓消弭,露出画布之后的场景。


此地远阔如猎场一般,阴沉沉的,极目望去一片荒芜,蒙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


只是雾气之中仿佛有不少身影缓缓浮动。


她的匕首刺中的……那竟是被黑气完全侵染的一只张牙舞爪人面鱼身的怪物,正冲她尖叫着迎面扑来!


许今朝大惊,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侧身一闪堪堪躲过。


只是那怪物好像行动不便,走得很慢,身体里还会发出隐隐的……歌声?


幻境之中如天籁般隐隐的歌声。


恐怕就是眼前这玩意有致幻的能力,诱导她在幻境中杀了自己。


许今朝看那怪物视力不佳,便轻手轻脚快速地离开此处,隐入雾气之中。


她想起来了,在南海之滨,他们被那谎称紫萍的女子诱入一个大阵。


三人皆被卷入那阵古怪的飓风之中,风沙弥漫看不清楚,只觉得无数沙砾从她面上擦过,她被搅得直接晕了过去。


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小女孩,在众星捧月之下长大。


很幸福,很快乐,快乐到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一辈子留在幻境里好像也不错。


所以即使她早就发现了幻境之中没有日月更替,潮汐变换,她也选择看不见。


圣女,大火,屠杀,还有……时临。


她必须要搞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凑近了瞧那巨影,才发现是一群被黑气沾染毫无神智,闭着眼只会漫无目的缓缓游荡的龙族。


巨大的龙身微微翕动,显然尚存呼吸,竟都是活的!


这至少证明……龙族并不是像那紫萍所说,尽皆死去。


“呜……”


缥缈的歌声遥遥传来,空灵清绝,却带着隐隐怨气。


雾气朦胧,她肉体凡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顺着歌声来源漫无目的走。


也不知摸索到了哪,眼前一幕便骤然出现。


一个人影被绑在空中,紧闭双眼眉头紧皱。


一身黑袍,五官分明,竟是时临。


而那人面鱼身的怪物浑身散发着黑气,正阴恻恻地几乎贴在他脸上在耳边窃窃私语。


时临面前有一团巨大的黑雾,在歌声操纵之下,正在缓缓向那黑雾靠近。


那黑雾中蕴含着邪恶之气,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其中撕扯,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许今朝平静地看着,看着时临缓缓飞入那黑雾,被缚紧,缠绕……


直到他开始痛苦地在其中翻滚,发出低沉的咆哮,脸上黑气遍布。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随着他的挣扎,手上骤然腾起一团火焰,一下就照亮了这阴暗的雾境。


那雾竟在火焰的照射下奇异地被驱散了,整个雾境中的雾都飞速散去,露出全貌。


那仿佛是山洞中一个巨大的环形空腔,不见天穹,唯有几盏阴惨惨的绿光油灯点在周围,山壁上有许多小孔。


地面上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不计其数,全部都是充斥着黑气紧闭双眼沉默站立的龙族族民!


随着雾气散去,仿佛是被唤醒一般,那群龙族族民眼睛陡然睁开,皆是赤色瞳孔,吊梢眼瞪大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随即像是找到目标一般,含糊不清地吼着密密麻麻向火焰方向地动山摇地冲了过来!


这场景让许今朝头皮一麻。


这么多力大无穷的黑气怪物,就算是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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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侵染怕是踩都要被踩死!


时临从空中缓缓降下来,手中火焰不灭,眼睛紧闭,浑身黑气缠绕。


许今朝当机立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摇动,“时临,醒来!”


时临长睫微微颤动,却是难以从梦中脱身之相。


许今朝想起邈姨的嘱咐,那黑气若是肆意吸取,恐怕来不了几次她就要一命归西。


她从怀中摸出丹砂佩,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怪物。


她狠狠闭了闭眼,把丹砂佩往时临怀里一塞,便伸出手去吸取时临身上的黑气。


那黑气争先恐后地往她手心里涌,随之而来的是仿佛无数啸叫和惨嚎声在她耳边狠狠炸开。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好似万蚁噬心一般,那些黑气凝成实质一般在血管里攒动,她浑身都开始泛起黑气。


“呃……”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星星点点洒在她的衣袍上。


浑身充裕起无数大乘内功,许今朝忍痛运气,整个人浮在空中,衣袖被气浪吹的猎猎作响。


她鼓起浑身力气,狠狠向那冲击而来的怪物推出一道罡力。


那金光在空中仿佛变成天罗地网,带着毁天灭地的灼烧之力向那黑气群浩浩荡荡地压去!


无数黑气怪物被这一道罡力狠狠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这一击耗尽了她看似充裕的气息,整个人软软地自空中落下。


眼前一花,她又落入了一个有冷冽松针气息的臂弯之中。


一样东西被塞进了她手心,是丹砂佩。


许今朝面如金纸,眼眸半阖奄奄一息地被时临紧紧搂在怀里。


“邈姨不是说不许你再肆意吸取黑气吗?”他开口便是质问。


许今朝好心救人还被骂,怒极反笑。


却一下抽到胸口的痛处,陡然便咳嗽起来,咳一下更痛,便强行压制住,只低低喘了几声。


“你睡得像死猪一样,我不吸你现在已经……被踩成肉饼了……”许今朝断断续续地骂他。


时临难得没因为这极其不客气的话而生气,垂眸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我……只是受伤了,你不至于一下变成禽兽吧。”许今朝一受伤,一张嘴叭叭叭的反而停不了。


“闭嘴。”


时临轻柔地把她的袖子撸上去,却看到手腕上陡然出现一条涌动着邪气的黑线,已然蔓延至手肘处。


时临眼神微微一变,死死盯着那条线。


出发前邈姨曾跟他们交代,若是手腕出现黑线,代表着她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黑气乃是至阴至邪之物,强行纳入身体还妄想从其中获得力量是逆天之举,会受到加倍反噬。


黑线蔓延至脖子,她必死无疑。


他想起刚刚的幻境,那千夫所指,腥风血雨的场面。


他昔日最信任的叔父,痛心疾首地在天下人面前控诉他是如何阴狠血腥,暴戾恣睢。


是如何德不配位,罪孽深重,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受尽煎熬痛苦的。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他兢兢业业守护了妖界快一千年。


最后连最年幼的小妖也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真该死啊。


他在寒渊境静思己过几百年,也没想通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在他堕入无边黑暗,无限痛苦之时,忽然有个人隔着虚空唤他的名字。


“时临,醒来!”


不是妖尊大人,不是该死的祸害,不是虚情假意的阿临,只是时临。


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注入了阳光一般。


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弱小如蜉蝣一般、单薄脆弱的女子死死挡在他面前。


即使后面有千军万马,她也死死咬着牙,不肯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