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她早就不再是孑然一身了
此番再回宫，却完全不似先前的轻松。
先是有东邪族使臣觐见，再是时聿要在之后空出一个月时间去祭奠郁青山，因而她便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将朝政安排给规划好，虽不说是一个月时间完成两个月的任务，却也差不多了。
许是先前闲散惯了，再次紧张起来时聿却总是很难专心。
每日沉在政务中超过三个时辰便开始头晕，起先还不明显，到了后面，甚至她一仔细地看奏折或是一提笔便开始头晕脑胀，双眼酸涩，工作效率也是大大降低。
可每日的任务量放在那里，时聿即便是身体遭不住也要咬牙坚持，因而每每伏在案前处理政务至凌晨，砚韫心知时聿是劝不动的，也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时给她沏一壶茶醒神。
对于自己的身体，时聿起先倒是没大在意。她的身体太差，平时要是没出个什么毛病时聿都寻思着不正常，不过日子一长，时聿也意识到她这头晕的毛病不大对劲，便召了第五邺来给她看看。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第五邺可是吓了一跳。
他沉重地看着时聿，说可能是她那暴虐症的前兆。
时聿细想了一下，倒也有可能。去年她病发之初也是头疼，却不似这般熬人。那虽也是时现时不现的，可维持时间短。而现在，她时聿甚至感觉自己每日跟喝了几斤酒似的，不光头晕乎，就连神经都有些被麻痹的感觉，她心知自己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病发，可先前的计划却不能更改。
自然，在病发之际不顾死活往外跑，第五邺是持十成十的反对态度。
“你说你是折腾什么？你这一天天的思绪恍惚头脑沉顿，你往外边跑啥啊？不说你病发是什么时候，你过去你还认得路不？陛下，祭奠青山不急于这一两天。”
“不急？”
时聿并不理会第五邺不大好听的话，她两手揉了把脸，却觉着这两天就连视力都差了许多，好似眼前总有一层不真切的白雾，看什么都不清晰。却又觉着这病症来得可真快，自她回来至现在也不过十多日。
“第五邺，朕不能不急。”
“我没有时间了。”
她这话说的是半截，听着却格外悲凉。
“如今天下形势，我总预感，离再一次大战不远了。”
“我已经……三年未见过青山了。”
“她远在琅桓，我却困在帝京。一年又一年，我见一个个秋来，又看一个个秋去。”
“我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我对不起郁青山太多，太多。”
“那你的病呢？你正在病中啊时聿。”
“反正，即便我留在这里，即便你就在我身边，病发了，你又有什么办法吗？”
时聿摊手，话说的格外直白。
她就是明明白白告诉第五邺，你拿我的病没办法，而且，我必须过去。
“我会带好药，也会带着陌离栀雨，你不信我，总该信陌离吧，他肯定会看好我，不至于让我丢了。”
“病发了呢？”
“扛着。”
对时聿来说，只要自己不会死，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你说过，我的病症并不会即刻便要了我的命，陌离栀雨在，就能将我压制住，就是捆，也要将我带到琅桓。”
“第五邺，你信我，我能熬过去。”
“此一趟，我必须到琅桓，我一定要见到郁青山。”
第五邺直直望着时聿的眼睛，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犹豫，眸中是沉如墨潭的黝黑。
“时聿……你又是何必呢？”
他了解时聿，她说要见郁青山，便一定要见郁青山；她说能熬住病发，便一定能熬住病发。
用尽一切办法，不计一切后果，她一定要达成她的目的。
这就是时聿。
待人狠，待自己更狠。
“你说你这人……我给你说，我最讨厌你这样的病人。”
第五邺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无数次为时聿叹气。他恨恨地伸手指着时聿咬着牙吵她。
“你说我上半辈子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接手你这病人？”
“……”
“你什么时候走？”
嘴上说着讨厌，可第五邺已经开始算计在路上要备些什么药了，时聿能不计后果，第五邺不能。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时聿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八月初。”
“行吧，到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我要收拾的东西多。”
“你少带些。”
“沉”
时聿托腮打趣，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第五邺要跟着过去，又或是肯定，第五邺从不会让她置于孤立无援的处境。
第五邺凝视了时聿几秒，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冷不热。
“好，我就等着你到时候疼得满地打滚。”
“还有一事，琅桓有一处山名琅桓山，山上有一株仙草名——琅桓静姝。”
“琅桓山，那好似是——境域的本营吧。”
时聿口中念着境域的名边思索着，她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往后一靠翘起腿，从脑中拖拽出有关境域的印象。
境域乃为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一处情报组织，依琅桓山而建，绕桓曲河而立。
虽说是情报组织，境域却也不只是做情报交易，听说组织内部也有着一个杀手组织。
而琅桓境地是目前夙朝地域内少有的管控偏弱的地带，与境域的根基驻扎也有着极深的关系。
“那这琅桓静姝，应是在这境域之主——宿疏手中了。”
时聿对宿疏此人是有了解的，甚至她还有些欣赏。宿疏此人在江湖上亦算是赫赫有名，能在高手云出的境域脱颖而出，更甚得到境域一众高手的信服，稳稳坐在尊主之位，她算得是一位奇女子了。
“如若能拿到这株药草，至少能在危急关头护住你的性命。你尽量把它拿到手里，以后一定会用上。”
“行，正好清锁寒正在历练中，我修书给危止，让他们往境域去打探打探，正好看看她境域的实力，又是如何掌控琅桓的。”
“那你随意。”
“别把人惹急了，到时候不给你。”
“不至于，朕想，堂堂境域之主，不该那么小气的吧。”
小气？
第五邺莫名一笑，像你这样派正规军队到人家家门口大摇大摆地挑衅，反过来却还要倒打一耙说人家小气？
第五邺没再多说什么，跟时聿闲扯两句就起身离开了。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时聿喊住了他。
“干嘛？”
“谢谢你。”
“邺叔”
第五邺莫名一噎，他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知道，那你就对自己好一点。”
“别总惹我生气。”
看着挺有气势的话，第五邺却越说声音越小，他咬住牙堵住涌上心头的酸涩，故作镇定地出门，却自己都觉得丢人，过半百的人了，却还因为一句话感动得稀里哗啦。
第五邺的感动时聿不知道，她只是看着第五邺一如既往给她诊断后离开的背影，看着他每每忧心忡忡地过来又每每无奈地离开，忽的就叫住了他。
那一句感谢脱口而出，可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好似，早就不是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