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命不由己
年假间,时聿有了空闲,腿脚也好了些,她开始研究自己的病情。
年前的暴躁如今好了许多,许是这暴虐症已爆发过了一回,如今处在低沉期,可时聿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病症,年前那次亦是初次发作,她对此并不了解,只知道这是皇室代代遗传的病症,她在景和帝死前所描述的地方摸索,果真找到了一个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不过帝宸殿隔出的一个较为隐蔽的隔间,许是六年未有人光临,这隔间阴冷极了,只踏进这里就让人觉着阴森。
她让陌离守在外面,点了灯进去。
这隔间不大,除了摆了一壁的书册再无其他,时聿点亮隔间的烛灯,细细看了眼,从这周遭的痕迹看得出这隔间开辟出来并没有多久,应该就是景和帝在任期间建的。
时聿顺着一壁的书抽出一本翻开,这本讲述的是暴虐症,据说开国皇帝自登基以来深受暴虐症折磨,此后皇嗣皆在一定年纪患上暴虐症。
暴虐症据夙朝历来皇嗣病症总结,此病初症有头痛、烦躁、阴郁,而后会愈来愈重,头疼的症状也逐渐演变为灼心,这病症会逐渐改变人的性情,蚕食人的理智,让人变得残暴,嗜血,最终精力憔悴死于灼心。
可这暴虐症的治疗办法至今未被研究出来,更让人捉摸不定的是这病发作起因,时聿拧着眉看着书上各式各样的病历起因,最终实现落在页底总结的两个字:欲望。
暴虐症,源于人心底的欲望么?
时聿好似有些明白了,或许,这暴虐症就是以人心底埋藏最深,最为执着的欲望为引,将其无限倍放大,而此就有了其中“暴虐”。
欲望
因欲望而生,因欲望而死。
因而没人能逃过这病症,因为没有那个人,真正没有欲望。
那她的欲望呢?
她又是由何欲望引发的症状?
时聿将这本书放下又翻开往下几本,那是一例例治疗的方案,毫无疑问,都无甚作用。
她没有再挨着看,走至中间随意抽了一本翻开,却发现那上面竟是经过了精细标注的实验叙述,她心下察觉出不对,又细细翻看一遍,抽出相邻的书籍放到地上凑着烛灯对比,终于验证了她心下的想法。
这里每一本的封皮都标注着数码,一本本的实验是对应的一个个……被实验的人。
血蝶族。
她从几本书的描述中组对出其背后的人。
这也印证了景和帝要隔出这间密室的缘由。
时聿顺着这一壁墙往后看,她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这面墙的终端,往后一整面的墙,挤满的书册,每本都写着数字,她抽出摆放着的最后一本书,这本书却未曾标记上数字,时聿翻开却见首页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失败。
她重新看回所发现的第一本,整整大半面墙……
几千本实验数据……
她的面色唰的苍白下来,手指颤抖着紧紧握着烛灯,环顾着四周,那从进来便察觉着的阴森蔓延着爬满了她的后背,浑身好似被爬满了细小的虫子,叫嚣着要钻进她的身体。
她好似被操纵了般的僵在那里,却觉着心头被栓了个重锤般的,又沉又痛,撕裂牵扯。
白纸黑字,背后掩藏着的,是能蜿蜒成河的……猩红的血。
时聿压抑着心头的沉重离开,只带了几本病症书给第五邺研究,她仓促的离开,甚至不愿回头再看上半眼,让陌离关了那隔间的门。
厚重的门被封闭,可那阴冷潮湿的感觉却深深渗入她心间,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一项项的让人触目惊心的研究,脑海中又不断闪过砚韫当初疯狂嘲讽的笑。
“陌离”
“把这些送到第五邺那里。”
她压抑着心头的颤栗吩咐莫离。
“是”
接过那些被包裹起来的书籍陌离就打算离开。
“等等……”
时聿叫住他。
“砚韫……在哪?”
“回主子,在院里午睡。”
“好……你下去吧。”
时聿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往院里走。
毕竟是冬日,外面的风依旧寒凉,不过到底是中午,太阳还算暖洋。
时聿抬脚走了出去就见砚韫一袭白衣躺在梅树下摇椅里,怀里抱着眯着眼惬意甩着尾巴的瑾儿。
时聿往前走了两步,砚韫应是睡着了,身上落了许些红梅也不知道。
她蹲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恬淡的睡颜,彼时凉风习习,一朵嫣红的红梅随风飘摇落在他银白长发间。
砚韫
时聿念着砚韫的名,却没有声。
她又想起砚韫那时的话,
“你生在皇族,你是他时漾生的儿子!”
“你便有错!”
时聿指尖轻柔地拂去砚韫发间那朵红梅,手指向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浅淡的睫毛。
“砚韫”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可那羽翼般的浅睫微颤,时聿并未注意,她眼前空荡荡的,心头却沉甸甸的。
“你我,又有何区别呢?”
她重新起了身,未再多待便转身离去了,徒留了那声飘散在风里的无奈。
“命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