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长乐未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季知禅见褚爻拇指按在“子衿”两字上,说:“子衿?寓意不错。”


褚爻喃喃:“鸦子衿……这好听吗?”


季知禅翻过另一卷书,“婉仪呢?顺口。”


“鸦婉仪?”褚爻皱着眉头念了一遍,将其否决,“还是很一般,这字和阿青一点不配。”


明彧外出祭祀前,就见褚爻一群人泡在书堆里,祭祀回来,他们还在看书,穿着一身冕服就进了谒舍。


“做什么呢?”


俞劭抓着头发,跟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取字呢,别吵。”


明彧走近一看,发现就连江旻今日看的都不是医书。


“取个字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江旻合上手中书卷,朝褚爻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取了百八十个字了,就是不满意。”


明彧眯着眼往亭子里看,见褚爻叹着气又往左手边放上一卷书,而右侧书卷已所剩无几。


“她又要看完了?我找书的速度都比不上她看的速度,再这样下去,都要差人给她刻书了。”


俞劭很没形象地趴在案上,“算了吧,她没看的就不看了,省得一整天都坐在那里。”


明彧拿起案上布满墨迹的纸张,“子衿,兰芷……芷若,这些不都挺好的吗?”


江旻幽幽道:“你连着名字一起念试试呢?”


明彧哑然,“鸦这个姓挺少见的……”


“什么少见,我根本没见过好吗?”俞劭朝褚爻努嘴,“她给人取的。”


明彧一言难尽地望向褚爻,“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想过今天吗?”


江旻无奈道:“她捡到鸦青那会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所以她为什么要取鸦青这么个名字?”


“据说是因为听见乌鸦叫,若筠才找到鸦青的,她说遇见乌鸦叫这种好事——噢对,在我们那乌鸦是吉祥鸟,乌鸦叫更是大吉之兆——恰巧她那天穿的是青色的衣裙,就取了鸦青这个名字。”


“怎么听起来草率又不那么草率的……”明彧失笑摇头,“一会出去看傩戏吗?”


俞劭的眼睛亮了一瞬,“阿青今日及笄,还是先给她取字吧……”


“行,年年都看傩戏,我也看腻了。”明彧让侍从取来炙具,“我去更衣,一会在院中炙肉。”


季知禅听到他们的谈话,握住褚爻的手,“所以鸦青只是你给她取的一个名字,她本不姓鸦?”


“唔?”


“那跟你姓就是。大名鸦青,字子衿?若要连字带姓地喊,就叫褚子衿。”


江旻快步走进亭内,破天荒地肯定起季知禅来:“好!”


季知禅接着说:“若你更喜欢‘季’这个姓,她和我姓也是一样。”


“这个不好!”俞劭高声打断,“就褚子衿好。”


褚爻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好吗?”


“多好啊。”俞劭张口就来:“青青子衿,这名和字都连上了。悠悠我心,也很能体现你对阿青的感情不是?”


江旻也开始胡扯:“而且你从小教她识字、习武,褚子衿,这一听就知道是你褚爻的学生。子衿又有博学多才之意,一听就知道取字之人她寄予厚望。妙,实在是妙。”


褚爻颔首,江旻与俞劭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她道:“再看看,万一有更好的……”


季知禅拿掉褚爻手里的书卷,“月盈则食,这样就好。”


俞劭与江旻纷纷附和,褚爻终于歇了心思。


江旻长舒一口气,“去炙肉吧。”


俞劭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炙肉怎么少得了酒,今日过节,是不是可以喝那坛千山雪了?”


褚爻抿直嘴角,恹恹道:“我说的是过节一起喝,阿青都不在……”


季知禅冷冷看了一眼俞劭。


江旻一看褚爻又不高兴了,抓狂地拽住俞劭,“啊啊啊啊啊俞卿宁!”


俞劭又去拽褚爻,极力挽救:“若筠你看,今天不也把字取好了,一起喝酒,就当是给阿青庆贺生辰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对着空气,把及笄礼一起办了?”褚爻勾住季知禅的脖子,“走。”


明彧听见打闹声,停在回廊上,出神地望着谒舍的方向。


顾情拎着一只鸟笼走来,递出一张字条,“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明彧看着季知禅扯回褚爻的衣袖,抱着她走进寝室,直至两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低低“嗯”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字条,一下一下地将其卷起,塞进信筒里,放飞信鸽,神色如常地走进谒舍。


与此同时,季知禅手中,也飞走一只信鸽。


——


岁除这日,江旻鬼鬼祟祟地将俞劭拉到一旁,“你把信鸽再放出去飞一圈。”


俞劭狐疑:“干嘛?”


“你看若筠那样。”江旻躲在廊柱后,背对褚爻,竖起拇指往身后指了指,“写封信,假装有阿青的消息了。”


俞劭一个激灵,心虚地探头去看褚爻。


江旻感觉掰回他的脑袋,“你别看,她感觉得到!”


“不是,这事被发现了怎么办?”俞劭张牙舞爪地比了一套动作,“她会把我呃呃呃的!”


江旻踢了他一脚,“怕什么,她现在又打不过你。”


俞劭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为什么是我啊?”


江旻见他发现端倪,引诱道:“你去搏一搏,屠苏酒变千山雪。”


俞劭的馋虫瞬间被勾起来了,他和江旻对了一遍说辞,拿着伪造的信件,惊喜地跑进庭院,看不出一点佯装的痕迹。


“若筠若筠,阿青来信了!”


褚爻顿时精神一振。


“阿青说她在于城,知道我们在景阳后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于城啊……离景阳还有好远的路。”


江旻走上前来,阻止褚爻问更多信息,“至少有阿青的消息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俞劭咳嗽一声,“那我们即将团聚,也算是团聚了是不是?”


褚爻一听就知道俞劭想做什么,“勉勉强强吧。”


“那是不是可以喝千山雪了?”


褚爻故意板着脸沉思:“这……”


“若筠若筠若筠。”俞劭很是可怜地蹲到褚爻身前,拉住她的衣角,“行行好吧。”


季知禅突然说:“拽我,为什么?”


俞劭发懵地和季知禅对视两息,仔细一看,才发现褚爻整个人窝在季知禅怀里,披的也是季知禅罩在身上的鹤氅。


俞劭猛地一掀鹤氅,“你们——”


褚爻没觉得冷,鹤氅被掀开的一瞬间,就有一股更加温暖的内力代替了它。


但褚爻还是往季知禅怀里缩了缩,抓起案上的饴糖砸向俞劭,“滚去分酒!”


“嗷!”


俞劭从地上弹起,张嘴接了糖,拉着江旻飞快跑了。


褚爻拉回鹤氅,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一颗糖,“唔?”


季知禅俯身,“我也要吃。”


“咳!”


明彧在廊上等了半刻钟,见两人迟迟没有分开的意思,也顾不得冒犯了。


褚爻清了清嗓子问:“何事?”


明彧挑眉,玩笑道:“怎么好似你才是这王府的主人一样?”


褚爻意味不明地说:“就是不知道景阳是认人还是认印了。”


明彧付之一笑,为即将到来的新年附上一则佳音:“传国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各地——包括扶风,都派了计吏入京拜贺,柳氏应该不至于在正旦会上逼天子禅位。”


江旻端着数瓶用酒壶分装好的千山雪走进来,“那看来可以过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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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


“唔……”明彧一错不错地盯着香气的来源,他仅是闻了一口,就感觉整个人泡进了酒里,“这是什么酒?”


“千山雪,家中长辈自己酿造的。”江旻答完,借着放酒的动作在褚爻耳边悄声说:“还剩了一半,一会喝我拿给你的,有几壶掺了水。”


明彧陶醉在酒香里,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千山雪,莫不是用千座雪山的雪水酿造的琼浆?”


褚爻强压嘴角的笑意,解释道:“的确是用的雪水,但没有千座雪山那么夸张。”


俞劭不知去做了什么,隔了好一会才满脸兴奋地返回,谒舍内霎时语笑喧阗。


欢欣溢了满院,伸手可取。


直到酩酊烂醉,人声渐歇。


“啪!”


俞劭手指一松,酒壶应声而碎,蓦地惊醒。


“敲钟了?”


他猛地站起,噔噔噔地跑出谒舍。


明彧皱着眉头努力回响了一下方才的声音,“没有敲钟啊,他去做什么?”


江旻支着额头望向谒舍大门,眼睛刚聚焦,就见一抹舞动的红色探出了头。


江旻登时酒醒,一推桌案,噌地一下站起身。


“啊啊啊啊啊谁给他的爆竹?!”


爆竹,俞劭……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简直是千重山的噩梦。


褚爻一个激灵,迅速拉着季知禅起身,“快走,快走!”


俞劭举着根棍子,挑了一串比命还长的爆竹,踩着杂沓的脚步,像舞狮那样一路乱舞,追得仆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个王府。


谒舍外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俞劭舞着爆竹飞奔向门口,引线的红光在来人眼前如流星划过,紧接着“砰”的一声混进了爆竹声中。


“薛礼官,薛礼官!”


“快来搭把手,薛礼官晕倒了!”


俞劭迷瞪着眼,俯身看了薛礼官一眼,往后一扔爆竹,取下挂在腰上的酒壶。


两滴千山雪从几乎空了的酒壶中落到薛礼官唇上,他蓦地一睁眼,陶醉地咂巴两下嘴,“好酒……”


然后又一歪脑袋晕了过去。


“啊,薛礼官!”


明彧看着朝自己飞来的一串爆竹,还没反应过来,顾情一剑上前将其劈成两半,“殿下小心!”


哪想爆竹直接把剑都炸飞了,明彧连忙扯过顾情,施展轻功,边飞边吼:“这是能劈的吗?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手乱扔东西!!”


……


褚爻放下见底的酒壶,不再取新的一壶。


季知禅摇了摇身旁歪歪倒倒躺着的几壶酒,“怎么不喝了,还有很多。”


褚爻还保持着清醒,托着下巴坐在屋顶上,“总得有人看着他们。”


季知禅含了一口酒,掰过褚爻的脑袋,将其渡入褚爻口中。


“想喝就喝,我替你看着。”


“唔……”


褚爻又被喂了好多口酒,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


“困了就睡一会吧。”


“……还要守岁。”


“嗯,我替你守。”


月光醉在酒意里,半是清醒半是迷蒙的睁眼,将世界浸在银白与墨色之中。


“咚——”


院内的其余几位醉鬼在钟声敲响时短暂地清醒一瞬。


“新……年……唔。”


褚爻跨坐到季知禅腿上,神色在酒晕的衬托下显得极为认真。


季知禅抚上褚爻滚烫的脸颊,眼里映出恒久的光。


不同的声音自灼热的呼吸中溢出,在同一寸天地中交错回响。


“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怦怦的心跳声蔓延在长鸣的钟声里,再凝成一道祝福。


——长毋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