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镇山

“顾情!”


内力刚猛,经脉犹似火烧,顾情感受到身体反馈来的阵痛,提醒道:“是殷家的火蚕掌,小心!”


俞劭本就没有走远,听到动静立马赶了回来,“谁?!”


放眼望去,没有第六人的身影。


褚爻衣袍猎猎作响,无风而动,是内力浑厚所致,来人不可小觑。


“几个小辈,还不配知道本座的名字。”


声音深沉有力,像是从丹田深处发出,由真气带着,不断地向四周扩散,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他每说出一个字,四面八方都会响起同样的声音,分不清来源。


江旻以真气探入顾情的经脉,还未来得及深入,就感到一股令他冷汗淋漓的压迫感。江旻心下一惊,想要撤离,残留在顾情体内的真气却仿佛见到猎物一般,朝他反扑而来。


“噗——”


江旻与顾情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鸣谦!”


“顾情!”


褚爻抵住江旻的后背,同时注入自己的真气,绞碎不速之客。


江旻给自己喂了颗丹药,拦下想要查看顾情伤势的明彧,“别动他,会被反噬。”


褚爻将神乐狠狠往地上一杵,惊起地面上的碎石,强横的真气震裂阵阵音波:“滚出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咦,一名灰袍老者缓缓显现身形,精神矍铄,身姿硬朗,一点没有耄耋老人的垂暮气。


他上下打量褚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堪称妖孽,本座还没有杀过你这样的天才,便陪你玩上几招。”


他轻飘飘挥出一掌,便破了褚爻蓄起来的势。


但也仅此而已。


褚爻毫发无损,半步也未退,眨眼间来到老者上空,长箫却停滞在半空,无论怎样用力都再不能下压分毫。


褚爻变换招式,发现老者周身的内力似乎隐隐形成一个半圆之势,将一切事物隔绝在外,无隙可乘。


“真气护体?哪里来的老怪物!”


“老怪物?”老者冷哼一声,“纵你这般天赋,突破宗师只是时间问题,可惜遇到我,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明彧呼吸一滞,来者竟是宗师!


难道也是为玉玺而来?


他看向褚爻,期望这个神秘的少年人再次带来惊喜。


“能打吗?”


褚爻顶住宗师的威压,艰难开口:“这可是宗师!你来?”


明彧上前作揖,“不知阁下是殷家的哪位前辈?”


“怎么?”


“殷家堡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世家,前辈贵为宗师,何必对我们几个小辈出手?”


老者来回翻看手掌,说出的话仿佛施舍:“既然能认出火蚕掌,就允许你们做个明白鬼,本座殷杀。”


老者抖了抖衣袖,“要怪,只能怪你们抢了不该抢的东西。”


果然是冲着传国玺来的。


明彧咬牙,亮出自己的身份。


“我乃先帝亲封,景阳亲王,前辈当真要杀我?”


“景阳王?”殷杀挑眉,语气仍是不屑的样子,仿佛他只是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柳符仪摄政,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三皇子登基,我看这江山很快就要易姓了,你一个亲王,算得了什么?”


“那前辈一个江湖人,取了此物又有何用?是谁派你来的?”


“派?哈哈哈哈哈,这世上还没有人差遣得动我殷杀!”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明彧觉得自己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温热的液体自耳道涌出,堵住所有声音。


又有泰山压顶,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腿骨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咯吱作响。


经过昨日大雨的润泽,土地并不干燥,湿土仿佛化作沼泽,要将他吸入无底深渊。


不能跪……


明彧脊背佝偻,双腿却打得笔直。


殷杀发出一声喟叹,明彧压力骤增。


不能跪!!


“喀嚓!”


明彧的左腿骨发出错位声响,无力地弯曲,身心都止不住地下坠,然后止在半途。


明彧几乎是摔到了褚爻伸出的手上。


他忍住浑身传来的剧痛,挺直身板,“纵使齐室式微,也有两位宗师,若前辈今日担上谋害亲王的罪名,皇室决不罢休!”


“那就让他们来!”殷杀五指成爪,向明彧袭去,“还以为现在的天下,是你明氏说‘宗师不得入京’,便无人敢忤的那个天下吗?”


褚爻甩开明彧,舞箫迎上这一击,“滚到后面去!”


“殿下!”


顾情撑剑起身,用身躯接住明彧,最后两人一起重重砸到地上,双双陷入昏迷。


“若筠,我来帮你!”


俞劭挂剑到身体左侧,脚下蹬地发力,以身带剑,宛若化身飞燕,顷刻间杀至殷杀眼前。


“他就算了,你凭什么和本座打?”


两人被一掌掀翻,气血翻涌,俞劭还要起身再战,被褚爻拦下。


“退下!”


俞劭第一次忤逆褚爻:“不行,若筠!他是宗师之境!!”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勇气可嘉,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殷杀说罢,撤去护体真气,一手拨开俞劭的剑,一手掐住他的脖颈。


“俞卿宁!”


恐慌如瘟疫般席卷天地,褚爻只觉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似见血的毒药。


殷杀等到俞劭近乎窒息,又蓦地松手,如此反复,恶劣地看蝼蚁挣扎,“自投罗网。”


褚爻挥箫,挥箫,再挥箫。


她不住地攻向殷杀,历次皆被再次升起的护体真气拦在咫尺之外。


“金光咒!俞卿宁,你的金光符呢?”


殷杀顿了一下,眯眼重复,似在确认,“金光咒?”


“哐当!”


长剑落地。


俞劭眼前泛起黑点,用力抓住殷杀的手往外掰,指甲几乎要陷入对方的皮肤。


“太长了,若筠,太长了……我,我记不住……”


“跟着我念!天地玄宗,俞卿宁,跟我念!万炁本根……”


“天……额!”


殷杀猛地用力,接道:“广修浩劫,证吾神通,多久没听过这些咒语了?啊……星阁,久违,真是久违的名字!”


“老东西,你敢杀我星阁之人?!”


“砰!”


殷杀又在俞劭即将窒息之前松手,改用右脚碾上他的胸膛。


“星阁避世一甲子,江湖上武道为王,我都快忘记,宗师的头上,还压着一个天师了!今日,我便杀几个星阁弟子,来祝贺天师出世如何?”


褚爻面无表情地退后两步,一株草药被捏成汁水滴入口中。


“若筠!”江旻的脑子被此间混乱的真气搅得昏沉,等药汁尽数被褚爻吞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我还没有配出解药!不要……不要!!”


褚爻充耳不闻,疾步向前,腾空而起,长箫再次挥下。


殷杀嗤笑:“连本座的护体真气都破不开,管你是什么灵丹妙药,还能抗衡宗师不成?”


但这一次护体真气没能拦下褚爻,长箫势如破竹,无形的屏障如过眼云烟,随风消散在空中。


长箫打在殷杀身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将他击退数个身位。


褚爻扶起俞劭,握住他的右手,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俞劭体内,护住脆裂的心脉。


“一百零八个字哪里多了?俞卿宁,哪里多了?!”


俞劭捏紧手中冰凉的异物,强颜欢笑道:“咳咳……若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江旻踉跄扑来,净衣跌落尘埃,一手颤抖着往俞劭口中喂入丹药,一手径直抓向褚爻的脉门。


江旻的指尖触及褚爻时,褚爻颤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江旻再抓,直接被褚爻打开。


“若筠,让我看看,让我看一眼……”


他近乎乞求地重复道。


“还有多久,若筠,还有多少时间?若不能及时调治,你……”


你这一身武功,都会废掉的。


江旻的右手停在半空,抬头撞进褚爻深得几乎发黑的灰眸。


褚爻的声音出奇的平静:“鸣谦,带他们走。”


“那你呢?若筠,你呢?”


褚爻努力浮出一个浅笑,“放心,我还有那么多符箓呢。”


江旻压下肺腑里不断涌出的郁气,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若筠,别骗我。”


褚爻杵着神乐起身,见江旻仍死死望着她,轻声道:“江旻,你可是千重山上最有天赋的医修,我将来是做天才还是废物,全看你的了。”


江旻瞬间红了眼眶,沉重的压力与汹涌的真气,都在褚爻挺如修竹的背影后远去。


江堤凭空筑起一道墙垣,有金石之坚。


褚爻横箫挡在殷杀身前,浑身真气尽数注入神乐之中,长发与衣袂都随着节节攀升的真气在空中翻飞,气可压山河。


“宗师……”殷杀抹去唇边的血迹,双眼如鹰勾住褚爻,挫败与嫉妒自心底升腾,“凭什么,一个稚子,一个稚子!”


殷杀瞋目切齿,想到自己为成就宗师而经历的种种,更是怒不可遏,“星阁占去无上道法还不够,凭什么在武道上也是一片通途!”


褚爻脚尖点地,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瞬息杀至殷杀眼前。殷杀出掌相迎,两道强横的真气撞在一起,竟没有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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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江边狂风大作,蒹葭丛被吹得簌簌作响。


纤芥草如野草般疯长,难言的酸胀逐渐向全身蔓延,扩生的经脉里生出源源不断的真气,却又如附骨之疽般攀附每一寸经脉,汲取原有的内力。


殷杀在对峙中察觉端倪,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外力终究只是外力,你能坚持到几时?小辈,不若让本座见识一番星阁的道法。”


哪有什么道法……


她没骗江旻,她还有很多符箓,但没有雷符、没有请仙符——用来对付殷杀,如蜻蜓撼石。


“嘭!”


真气骤然炸开,两人同时向后飞退。


“小辈,还不愿意使用道法吗?”殷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早有传言……早有传言!星阁的道法已经失传了!哈哈哈哈哈,这难道是真的?”


褚爻浑身因紧绷而颤抖,神乐感受到主人的惊悸与不安,发出阵阵呜咽。


“想看道法?你也配!”


“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殷杀耐心渐失,掌中真气汇聚,如火龙般扑向褚爻。


独门绝技加上宗师十成十的力道打在身上,褚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足足飞出一丈有余,才得以停下。


该死!


褚爻撑着神乐半跪在地,鲜血沿着箫身流下,一滴一滴,融入土里。


殷杀见到褚爻周身的耀耀金光,遗憾地问:“你只会一个金光咒吗?”


殷杀丝毫不给褚爻喘息的机会,再出数掌,褚爻手中长箫不断挥舞,金光却逐渐黯淡。


“怎么?星阁的弟子,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殷杀步步紧逼,“还是说,你在虚张声势?告诉我,星阁的道法,是否正在消亡?”


褚爻心跳如鼓,眼前闪过重重黑影,满林的劲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渐渐地,耳内也出现鸣音,嘴里是铁锈味的血,喉间是哽咽的气,心中是难捱的恐惧。


她好像又开始做梦,现实与梦境里的无数感官交织,火在烧,风透骨,那些道法通天却不得寿寝正终的前辈们,仿佛一张细密织就的蛛网,将她牢牢困住。


被蜘蛛捕捉的猎物,会被困在蛛网中,窒息而死。


而枯骨之馀,难觉近危。


“少主!”


褚爻好似幻听。


是阿青吗?


殷杀看向江面,“又有人来送死?”


褚爻僵硬地扭头,望见江上的一道影子,影若浮光,不辨真伪。


不……求你了,怎么能是阿青?


掌风铺天盖地地袭来。


鸦青抱住褚爻。


褚爻骤然从幻觉里挣脱,手脚并用,使两人身位颠倒,但小丫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她又掰了回去。


一副柔软的躯体砸到褚爻身上,将她砸得叩心泣血。


鸦青抚上褚爻的脸,眼神温柔眷恋,“少主,明年生辰,我想吃你做的莲蓬糕。”


“阿青!”


褚爻抱着鸦青放进岸边的船只里,将??敕水、玄灵等符箓一股脑拿出。


她不知道哪一张还有用,咒语一道道飞速念出,祈祷神明显灵。


“真是不知死活。”


褚爻注意到渐近的殷杀,拍出一掌,船周水流猝然湍急,水波汹涌,推着船只远去。


“怎么,你还有后招不成?”


“老东西……”


枯竭的经脉中内力再生,如山岳般磅礴。


几声炸响,水幕冲天而起,褚爻凌空而立,将江河水踩在脚下。


身如白鹤,势若破竹。


“哦?居然还未尽全力?”


殷杀不知褚爻又用了什么手段,散发出的威压竟隐隐超过自己,防备起来。


褚爻眼前闪过无数张面孔,最后都化作无尽之势凝聚在手中这把玉箫上,仿佛给它镀上一层无坚不摧的锋刃。


“觊觎星阁之前,你也不以溺自照,看看自己配不配登上千重山,看好了,这一招,名为——镇山!”


殷杀笑褚爻负隅顽抗,就算内力恢复——甚至比先前增长许多——也不过是个根底浅薄的稚子,更何况她重伤未愈?


殷杀修习火蚕掌,内力中带有灼热火气,烧得此间空气急速升温,蒸腾的水汽给这方寸之地笼上一层薄雾。


强强相撞,劲气震荡,波及到蒹葭丛,霎时间,苇杆断裂,荻花乱飞,江上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褚爻身后的水幕轰然炸开,漫天水帘倾泻而下,天地间皆是苍茫。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水声如珠落玉盘,盖过了细微的碎裂之音。


手中第一次传来实际的流逝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气流。


褚爻眼中猝然染上一片血色——


神乐,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