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独幽 作品

145. 出逃

她被他搂得那般紧,像是要搂进骨血里,她用力挣了挣,却如何也挣脱不开。


被囚禁在承乾殿的每一日都是漫长的,她坐在窗前看着院中花开花谢,转眼又是一年夏至。


晴雪还是跟往常一样与她说着宫内外的消息,听她说起丽嫔病重之时,她恍惚了一下,甚至都快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个人了。


她又想起去岁的一桩旧闻,那位长相与她酷似的刘才人,失足落入莲池淹死了。


宫里的女人从来就薄命,她幼时便见惯了的,如今看到这些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心中却不是滋味。


不多时宫人送来了午膳,沈持玉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胃里一阵翻滚,她拿帕子掩了口鼻,蹙眉道:“我今日没胃口,都撤了吧。”


“娘娘多少吃些,不然陛下知道了御膳房怕是又要挨罚。”晴雪总是知晓她的软肋,直接劝定是劝不进去的。


果然,沈持玉无奈叹了口气,将饭菜都留下了。


只是尚未动筷子,就见梅蕊带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跨入殿内,沈持玉眼皮都未曾掀一下,淡漠地拿起玉箸夹了一筷子酸辣海三丁。


梅蕊走到近前施了一礼道:“娘娘,有位故人想在临行前见您最后一面。”


她话音甫落,黑衣人撩开斗篷露出丽嫔娇花一般的面容。


沈持玉微愣,不是说丽嫔病重已是不能下床,时日无多了吗,可她瞧着丽嫔面色红润,步履轻盈,丝毫不像久病之人。


“见过贵妃娘娘。”丽嫔冲她盈盈一拜,起身时脸上的笑意不减,“明日臣妾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沈持玉的脸色有些难看,第一反应便是她如刘才人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丽嫔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冲她摇了摇头道:“重病是假的,陛下早就答应过妾身,事成之后送臣妾离宫。”


“你在说什么?”沈持玉发觉她完全听不懂丽嫔在说什么。


丽嫔拎起裙裾没规没矩地坐在了沈持玉的身旁,她随手拿起炕几上的荔枝剥了起来,边剥边唏嘘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太后娘娘统共也就得了一盘,姐姐这里却有这么多。”


沈持玉对荔枝并非多喜欢,见她爱吃也并不阻止。


倒是一旁的晴雪见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有些气闷,谁不知道荔枝稀罕,皇上那是心疼娘娘,好东西都紧着承乾殿,偏偏有些个人没有眼力见儿。


丽嫔一连吃了小半碟才停了嘴,她笑吟吟道:“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妾身吃了姐姐的荔枝,便跟姐姐说个故事吧。”


故事很俗套,从小被寄予厚望的首辅嫡孙女,一言一行被家族以皇后之仪教养,一次随母亲回乡省亲,意外邂逅了表哥,自此一颗芳心暗许,但她太过胆怯,胆怯到连表露心迹的胆量都没有。


十七岁入宫,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外一个牢笼。她认识了皇上,但皇上并不爱她,这后宫之中,人心复杂,争斗不休,每日里都是煎熬。直到一日皇上告诉她,只要帮他做一件事儿,就放她离开后宫。


她答应了。


即便要欺骗自己的父亲,将整个家族拖入泥淖之中。


“姐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丽嫔眉间笼上几许愁苦,她俯下身在沈持玉耳畔低声道:“陛下未曾碰过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我。”


沈持玉愣住,她盯着丽嫔,警惕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丽嫔的眼里没了笑意:“陛下那样薄情的人却将这世上最汹涌诚挚的爱意给了你。”


沈持玉冷笑:“这样的恩宠你想要拿去便是。”


闻言,丽嫔笑出声来,只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哀戚,“你之所以能底气十足地说出这句话,不过是被他偏爱着,所以才有恃无恐。”


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便是这般道理吧。


他的偏爱在她眼里是桎梏,在旁人眼中却是求不得。


她有那般灵动的眸子,微微前倾的姿势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你不过比我占了先机罢了。”


沈持玉笑了笑不愿再与她说话,可她愈是这般态度,愈是惹恼了丽嫔,她咬牙道:“想不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她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摆,猛然转头看向丽嫔。


昭和三年,乃颁诏旨,诏妃嫔以下,悉由圣上亲加拣选,许其归返桑梓。继而敕令有司,速备车舆牛马,恭送其安然出宫,还归本家。


扮作宫女的沈持玉混在出宫的宫娥中,一回头竟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也在?”她着实没想到丽嫔会选择离开。


昨日她言之凿凿分明对朱杞心生爱慕,自己离开不恰好成全了她。


丽嫔撩开帷帽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爹说过越是喜欢的就越要远离,一旦陷进去便会丧失掌控。”


她深深看了沈持玉一眼道:“我不愿成为你,或是他。”


闻言,沈持玉莫名笑了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死遁之事怕是瞒着李阁老,在世家大族眼中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丽嫔既然入宫便是终生不得天子宠幸,也是要老死深宫的,断没有出宫另嫁的道理。


丽嫔笑道:“听说你以前开过一家酒楼生意还不错,我想开一家胭脂铺子试试。”


沈持玉真心道贺:“那我祝你生意兴隆。”


丽嫔眨了眨眼,笑道:“那是自然。还有我闺名阮阮,你日后唤我阮阮便是。”


从前在内宫时她与丽嫔接触不多,但宫内上下谁人不知丽嫔是个温柔娴静的美人,谁知几番接触下来她发觉丽嫔内里却是一个十分跳脱之人。


许是马上就离开这樊笼,她在沈持玉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此刻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好在深宫并未磨灭掉她的纯真和生机,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真好。可惜这两样她都没有了。


天边云霞瑰丽绚烂,她回过身望向身后的朱甍碧瓦,昔日牢笼渐渐剪影如画,已不复原来狰狞模样。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由想起临行前梅蕊与她说的那番话。


“奴婢知晓娘娘一直有心结未结,陛下并非不愿说而是无从说起。”


梅蕊将一份册籍交给了沈持玉,她心中已猜出手中是何物,但还是打开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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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为陈勇的细作向其主上递传消息,称李烙或已叛离,转投晋王麾下。于其后数次禀报中,皆详列李烙叛变之证佐,言之凿凿,条理分明。


最后一封信中提及李烙独子被晋王的人抓了,李烙叛变。


而日期恰好在沈太傅出事之前。


梅蕊道:“这是最后一封信,因为陈勇在沈太傅遇害那夜身分败露被晋王所杀。”


“你也可以怀疑这些都是伪造的。”梅蕊一并递来的还有陈勇的身份文书。


沈持玉没有说话,她没有见过陈勇,也不认识他的字迹,况且伪造这些对一个帝王来说太过容易。


梅蕊苦笑道:“主子有没有想过李烙身为锦衣卫北镇抚使,他的身手在整个大燕都是能排得上号的,您当真以为他会躲不开区区几根竹竿吗?”


沈持玉身子一颤,她抬眸看向梅蕊,“你想说什么?”


“这封是李烙的遗书。”梅蕊眼底涌上几分湿意,颤抖着将遗书交到沈持玉手中。


属下自知罪无可恕无颜面对主子,唯求一死,只是小儿年幼,还望主子宽宥……


这封信是在李烙死前一日交到主子手上的。


“陛下他从来不是残忍弑杀之人,奴婢知道娘娘曾经派人调查奉化失踪的那些孩童,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何不肯试着相信他?也放过自己。”


梅蕊声音有些哽咽,偏过头悄然拭去眼角泪痕。


的确,她查到了当年孩童失踪之事,那些孩子的确都被找到了,只不过消息被他刻意隐瞒了。


梅蕊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放到了她的手边,低声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苏淳以女子之身入了户部,是陛下亲自举荐。”


沈持玉诧异地看向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梅蕊脸上浮现笑意,“为此内阁那群老东西吵了许久,陛下什么都没说,只让户部那群官员与苏淳比了一场算筹。”


“苏淳赢了?”


梅蕊笑道:“大获全胜。”


“真好。”沈持玉暖黄色的夕阳余晖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柔和了些,不像往常那般死寂。


梅蕊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看向沈持玉道:“那您还走吗?”


沈持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这半生纠缠,早已困顿不堪,留下来只会将彼此拖入更深的泥淖。


天边的朝霞渐渐散去,一只翱翔的鹰自宫墙上掠过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沈持玉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眼底浮现出一丝憧憬,只要迈出这玄武门,往昔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便能就此斩断,她就能如那只鹰一般,在无垠的天空下寻得一方栖息之所。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愿轻易放过她。


当她随着出宫的宫女队伍缓缓靠近玄武门时,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先是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闭门!天子有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刹那间,宫门口一片死寂,宫女们惊恐地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沈持玉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识地攥紧肩上的包裹,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在眼前一点点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