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独幽 作品

123. 疯子

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朱杞疾步冲到榻前,却见老人早已没了气息。


沈持玉浑浑噩噩地走出大殿,巨大的悲伤如一片阴影,遮天蔽日,她痛得无法呼吸。


从此这世上只余她一人形单影只。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将他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偏头看着长空一轮明月高悬,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


太后的丧礼办得极为隆重,沈持玉身上尚带着伤,但她坚持守夜,朱杞拗不过她,由着她守了几个夜晚,终于在某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病倒了。


昏昏沉沉缠绵病榻半个月,一日夜里她猛然间听到了宫里传来的丧钟,一下又一下,响了整整一夜。


在太后离去的半月后,天朝的皇帝龙驭上宾,大燕身份最显赫的两颗星辰骤然陨落。


双星同陨,山河同悲。京城的天空仿佛也染上了一抹深沉的哀愁。宫墙内,哀声四起,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轻轻摇曳,那曾经象征着皇权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历史的泪光,见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随着他们的离去,旧的秩序渐渐消散,如同那渐远的钟声,余音袅袅,却终归于寂静。而新的秩序,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新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孕育着新的希望。


沈持玉在秦王府荷花盛开的那日搬入了皇宫,从秦王侧妃成为宸妃。原本该在登基大典后不久就该举行的封后大典被新天子以孝期不宜嫁娶为由推拒了。


律法云:天子崩,百官哀悼,服制有期。丧期内,禁嫁娶,断宴饮,以表哀思。天下吏民,皆应遵制,无敢违者。违者,以不敬论处。


于是秦王妃成了柔贵妃,镇国公虽有不满,但国丧在前,他亦不能逾矩。


偌大的后宫便只有她和贵妃两个主子,夜里空旷得有些吓人。


一个成了亲的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会感觉到孤独,沈持玉如此,金城公主亦是如此,是以她才会在见识了春蚕蛊的威力之后彻底沦陷了。


她给自己下了蛊毒,在秦王攻入皇宫的头一天夜里,她离开了皇宫找到驸马,告诉他自己中了春蚕蛊,只有他才能救她。


驸马以为她又在耍花招并不信她,可她的蛊毒发作了,在他的面前渐渐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意识,如一个搔首弄姿的妖女般在地上扭动,她痛苦地呻/吟着,哀求着他的垂怜。


尽管不爱她,但驸马并不想亲眼看着她死。


那夜星河倒悬,红烛摇曳,疾风骤雨,鸳鸯交颈,她哭泣着欢喜着,终于如愿以偿,她颤抖着手指插入他如墨的青丝中,眼睁睁看着他跌入红尘万丈与她一同嬉戏沉沦。


她那时想着便是此刻死在他的怀中也是值得的。


可是天亮了,她看清了怀中人的面容。


她惊恐地大叫出声,疯了一般冲出房间大喊道:“驸马呢,驸马人在哪里?”


天已经亮了,梦也醒了,秦王府的府兵在顷刻间冲入了公主府。


晋王败了,金城公主的梦也碎了。


天牢的味道并不好闻,沈持玉蹙了蹙眉,尚未靠近牢房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奇香,她心念微动遣散了身边跟随的官员,只让一个狱吏走在前头带路。


尽管心中已有了猜想,可看到牢房中与狱卒纠缠在一起的金城公主,她依旧震惊得无法言语。


两具白花花的身子动情地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难堪的声响,便是牢房外站了三人也未曾察觉,沈持玉偏过头不再看二人。


狱吏怕贵人怪罪,连忙红着脸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骤然惊醒的两人齐齐朝外看过来,那狱卒见到了自己的上峰,吓得连忙捡起衣衫往身上套,直到那人连滚带爬地退出去,沈持玉才看向金城公主。


她的脸上挂着笑,眼角眉梢透着一股颠倒众生的媚意,可她的眼神清明,意识分明是清醒的。


沈持玉忍不住出声:“你身为皇室公主,怎会堕落至此?”


闻言,金城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笑得肆意,笑得猖狂,本就轻薄的衣衫顺着肩头滑落,她却丝毫不在意。


直到垂下头时,沈持玉才瞥见她面上两行清泪。


许久之后,她拭去眼角泪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碎发,笑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摇了摇头,自始至终她与金城公主并无太大的仇怨,直到那次避暑宴她想杀她,她才生出了对付的心思,但她并未想过这般折辱她,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如何解开春蚕蛊?”


依照沈持玉看来,金城公主既然敢给自己下蛊必然是知道如何解蛊的,可是看到她方才与狱卒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她竟有些不确定。


当她在金城公主脸上看到疯狂笑意之时,她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认知,颤抖着嗓音道:“你、你竟不知?”


“呵呵……”她痴痴笑着:“春蚕蛊多好啊,中了蛊毒,驸马不敢让我死,就不得不屈从于我,那我便可以与他长长久久一直欢好下去,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疯子!”沈持玉吓得骤然站起身,她从未见过如此疯魔之人,为了一个男人竟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她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身子,直到此时此刻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当她转身离开的刹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低问道:“他如何了?”


沈持玉自然知晓她问的是谁,闭了闭眼,道:“他在慈恩寺出家了。”


身后是久久的沉默,直到沈持玉走出很远,才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儿悲戚的笑声:“真好,他终是成了佛。”


沈持玉的脚步却异常沉重,依照朱杞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容许她这般厮混下去,皇室的尊严要比一个女子的性命重要多了。


走出天牢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梧桐滴着漏雨,细细颤着枝丫,不知何时已溅得沈持玉满袖湿渍。


金城公主死在第一场秋雨到来的夜里,沈持玉听闻消息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随后不久御史在朝堂上宣读晋王生前十大罪状,其中便有一桩谋害沈太傅的罪状,沈太傅之死被重新立案调查,真相在一月后大白于天下。


沈家二房尽数斩首,已死的前锦衣卫镇抚使李烙一家被抄家流放,晋王府家眷被贬为庶民,而那桩隐秘的关于天子与宸妃在先太后寿宴苟且之事也有了新的解释,二人皆被晋王下了媚药,皆是受害者。


她的名声似乎也因此清白了些,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真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宋冀年竟然靠着镇国公的荫庇逃过一劫,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从天子侍读贬为礼部主事,此后再无缘升迁。


但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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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持玉来说,这点惩罚远远不够。


听说那日她被晋王囚禁之后,太后借助劝说陛下之由拿到了诏书,这诏书是宋冀年想方设法带出来交给太后的,又由太后交给了梅蕊,梅蕊出宫也是靠着宋冀年的斡旋,总之是出了大力,因而在镇国公求情之后天子无法要他的命。


那日她与梅蕊一同入宫,她本就是靶子,真正行事的人一直都是梅蕊。


倒是让宋冀年白白捡了个便宜。


如今她身居高位,想要对付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轻而易举,可她不想让宋家人好过,也不能让宋冀年死得太便宜。


有个人倒是很合适。


她想得出神,一旁伺候的晴雪提醒道:“娘娘,粥熬好了。”


沈持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将炉上的砂锅拿下来,承乾宫有自己的小厨房,她闲来无事总会鼓捣些吃食,朱杞也常来她这里陪她一同用膳,只是这些日子朝中国事繁忙,她已有数日未曾见到他了,便想着今日做些滋补的花粥拿给他。


她带着红豆一同前往养心殿,只是走到半道儿落了雨,红豆担心她受寒便折回去拿伞,沈持玉在廊下等了会儿,又担心粥凉了不好吃,索性也不等红豆了,拎着裙裾就快速往养心殿走去。


门口守着的王公公瞧见她,正要行礼,沈持玉已摆了摆手,快步入了养心殿。


朱杞早对外面的奴才下过令,宸妃入养心殿不必通禀。


她进去时,他正在批阅奏折,抬头见是她,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有些日子没见到陛下了,心中挂念便做了山药桂圆三七粥给陛下吃。”她边说边抖了抖裙角上沾染的雨水。


“有心了,刚好朕也饿了。”说罢,他放下手上的奏折向她走了过来,有些困惑地问道:“粥呢?”


沈持玉垂眸看下自己的双手,愣了愣,猛然跺脚,懊恼道:“哎呀,我忘了拿!”


她方才将粥放在廊下等红豆,走的时候忘记拿走食盒了。


累了一天的朱杞,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沈持玉见他笑得很是大声,不满地将脸皱成一团,有那么好笑吗?


眼见着她要生气了,朱杞才止住笑,假惺惺地咳嗽了下,委屈巴巴道:“迟迟,我真的饿了。”


宫中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天子最宠爱宸妃,二人乃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便是发妻贵妃娘娘也比不得。


程柔嘉死死盯着远处廊下渐行渐远的一双人影,心脏好似被千万只虫蚁啃噬,她痛得无法呼吸,却要强装坚强,在姑姑的目光注视下努力表现满不在乎。


太妃程氏便是从前的贤妃,她与贵妃程柔嘉本就是姑侄,又同处皇宫中,怎会不明白她心中的煎熬。


“一个小小的孤女,当真以为有了天子的宠爱就高枕无忧了吗?”程太妃沉了脸,即便先帝在时也从未如此宠幸一个女子。


一个月后沈持玉的三叔因一件小事遭贬谪,旁支也受到牵连,甚至有族亲下了大狱。


几日后有诰命在身的族长夫人入宫求见沈持玉。


老太君头发已然花白,见到她便深深跪了下去。


日晷渐移,桌上累丝镶红石兽文香炉燃尽最后一缕香。


“好,我答应你。”沈持玉闭了闭眼,即便走到如今这样的高位也依旧被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席卷着,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