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独幽 作品

117. 小心

沈持玉冷笑一声:“世子想好了再说。”


他神情这般挣扎显然是自己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却不肯承认,自欺欺人地想要瞒过所有人。


但倘若他当真不在意又怎会那么在乎这本《山川游志》。


程御章沉默了,一年多前,他与父亲一同外出狩猎,途中迷失方向,便在一户农家用饭,其中有一味糕饼中加了花生,回到营帐的当夜他便察觉到不适,身上起了疹子,而且上吐下泻。


但父亲却没有一丝异样,大夫看过之后说是过敏的症状,那日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拦下了大夫,让大夫改了脉案,只说他是风邪入体。


病好的几日后,他悄然回到那户农家,再三向妇人确认糕饼中是否加了花生,甚至逼着妇人从头到尾再做了一遍,加了花生的糕饼味道的确与那日一模一样。


回去之后他久思不得其解,甚至再次折返回农户家中,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几番打听后才得知这一家五口被山匪所害,无一生还。


怎会这般巧合?程御章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自那之后便得了厌食症。


旁人都以为他是那次风寒留下了病根,唯独他自己清楚那是心病,他得了治不好的心病,任何药物都无济于事。


只是这些又跟沈持玉有什么关系,她为何会对自己的父亲这般感兴趣,先是《山川游志》,而后又打听父亲的身体,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见他迟迟不说,沈持玉朝他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身后却传来程御章颤抖的声音,“我也不知道。”


沈持玉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茫然,但也知道程御章没有对她据实以告,但只这点茫然对于她便是最好的佐证,她从衣袖中拿出那卷泛黄的书册递给他,道:“你可以拿给你的母亲看看,兴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她找人打听过,镇国公夫人与程谨川自小青梅竹马,想来对于自己的夫君她才是最清楚的那个。


程御章明知她话中有话,也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他还是接过了书。


他早已被心中的迷惑折磨得快要疯了,也许早些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


檐下竹帘被风扣得沙沙作响,亭子四面的轻幔吹气般鼓胀起来,掠上了他的眉眼,透过轻幔他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远去,心底隐约有些说不清的预感,如一缕清风,抓不住摸不着,眨眼就了无痕迹。


“你是真心要嫁给秦王吗?”


沈持玉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却是什么都没说,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座庭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从来就没得选。


不过今日也并非毫无收获。


看来不仅是她怀疑镇国公有问题,就连程御章也觉察到了。


当初从奉化回京途中,程御章的小厮向她讨要了饭食,当时小厮曾问过她饭食中是否有花生或者花生酱之类的,他家公子不爱吃。


起初她并不在意这些,但后来程栖迟邀请她到府上做菜,特意叮嘱过她父亲吃花生会中毒,即便是花生榨的油也不可以。


她在顷刻间就联想到,镇国公与程谨川父子兴许是对花生过敏,而镇国公的过敏程度显然比程御章严重得多。


当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后来知晓了镇国公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仇人,便有了另外一种疑惑,既然是遗传,那程柔嘉也对花生过敏吗?


她派人四处打听,重金买通镇国公府的下人,几费周折才终于弄明白了。


整个国公府只有国公爷和程谨川对花生过敏,亲生女儿程柔嘉没有,而她也没有,是她们身为女性未曾遗传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了她很久,直到她在自家的书阁中找到了这本《山川游志》,书中内容很是新奇,且行文诙谐有趣,只是书页有不少地方都被虫蛀了。


她拿着书找到老管家询问这个号称‘归元子’的人是谁,老管家拿着书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许久之后才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这人便是如今的镇国公。”


怎么可能?


都说字如其人,书更能反映著者的心性和品行,她初读之时便能觉察书著者的洒脱心性,而如今的镇国公野心勃勃,权欲熏心,若不是为了那高位又怎会将程柔嘉嫁给秦王。


这样的人怎会写出‘功成身外物,名利转头空。愿作山林客,逍遥任西东’这样的句子,她不相信一个人的心性会转变这么大。


老管家道:“当年你的母亲名声大噪,有不少才子送来自己的著书以求才女的青睐,这本书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年还是世子的程谨川便心仪母亲,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上门提亲,反而诱拐了母亲,做下那等荒唐事儿。


沈持玉不理解,更想不通。


直到半年前她的酒楼来了一对相貌十分相像的兄弟,二人性情迥异,口味也相去甚远,其中一人嗅到芫荽的味道便不住打喷嚏,另一人却极爱吃芫荽。


沈持玉脑中忽然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眼前的镇国公并非从前的程谨川。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就顺着这条查了下去,但可惜的是时间太过久远,很多线索都没了。


先镇国公与如今的老太君一生只育有一子一女,听说老太君年轻时极为善妒,又手段狠辣,府上不过两房妾室,但均无子嗣。


程谨川没有兄弟,那会不会是先镇国公的私生子?


可即便再相似的人,老太君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国公夫人不可能认不出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猜错之时,又查到程谨川在成婚之前曾外出游历三年,回来不过半月便与御史之女成婚,婚后不过两日又被镇国公安排到军中历练,整整一年方归,彼时国公夫人早产生下一个男婴,那男婴便是程御章。


也就是说程谨川前前后后四年在外,四年时间足以模糊家人对他的记忆,更何况又是从少年蜕变为青年最为关键的几年,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发生细微的转变,便是连亲人也难以察觉。


沈持玉直觉自己没有猜错。


翻开泛黄的书卷,程御章手指有些颤抖,这的确是父亲的字迹,只是比如今镇国公的笔迹要更为飘逸一些。


他一字一句地读下去,他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著者字里行间,尽显其洒脱心性。不以名利为意,唯以山水为友,穷幽探胜,乐而忘返。其文不拘一格,时有奇思妙想,读之如见其人,率真豁达。读者览之,亦不禁心驰神往,思与之一同遨游山川,忘却尘世之纷扰。


可这样的书怎会出自镇国公之手?


三月初九,秦王纳妃,百官相贺。


这已不是沈持玉第一次成婚,若说与上次比起来有什么差别,无非是从沈宅变成了秦王府,来的宾客多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原因,她在婚床上等着等着竟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微明,她先是慌了一瞬,待看到身旁躺着的男子时才悄然松了口气。


今日还要入宫谢恩,还好未曾睡过头,她匆忙起身准备唤自己的贴身婢女伺候梳洗,谁知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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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斜刺里伸出一双修长的胳膊将自己揽入怀中,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脑袋贴了上来,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声音有些黏黏糊糊:“时辰尚早,再睡会儿。”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心头骤然涌入一股暖流,熨帖着她的四肢百骸。


已是暮春三月,养心殿外有一株高大的荼蘼满树繁花,站在树下阵阵幽香氤氲而来。


天子的病一直未曾好利索,开春之后的大朝会上竟当众晕了过去,此后便再未上过朝,每日里由内阁议事,再大太监刘汝代传天子旨意。


便是秦王自个儿也有许久未曾见到天子,今日入宫谢恩却被天子单独留了下来,父子二人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沈持玉在外整整候了一个时辰也未曾等到人,后来还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传召将她带入了坤宁宫。


皇后娘娘生得慈眉善目,屋内檀香袅袅,手腕处还缠着一串佛珠,神态气质倒是与秦王妃有些相似,不过她睁开眼的刹那,沈持玉便知自己看走了眼,这位皇后娘娘眼神凌厉,但眉宇间却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色。


起初她以为是针对自己,但从她看向其他嫔妃的神色便知,她是厌倦这里所有人。


但皇后娘娘很大方,送了她一套翡翠头面并一匣子珍珠,在场的众位娘娘也都送了见面礼,唯有贤妃娘娘姗姗来迟,进殿时不知怎的被宫娥冲撞了,她当即便发作了,不仅亲手甩了巴掌,还冷笑道:“呦,原来是小玉,如今攀了高枝竟不将旧主放在眼里了?”


名叫小玉的宫娥连忙跪下磕头请罪。


贤妃娘娘冷冷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向皇后施了一礼,嘲讽道:“本宫哪里敢治你的罪,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一向最是护短,何况坤宁宫最重规矩,合该是本宫走路不长眼。”


她一番话夹枪带棒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又如何得罪了她。


倒是有人记起这位秦王侧妃闺名中恰好带着个‘玉’字,又是二嫁之身,想来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于是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沈持玉身上。


不过是指桑骂槐的几句话,无关痛痒,沈持玉并放在心上,何况这是坤宁宫轮不到她来说话。


皇后蹙着眉,声音中透着一股倦怠之意,“你既知自己不长眼,日后走路就多看着点路,整日里眼睛长在头顶,哪里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今日好歹只是撞了人,赶明儿再栽个跟头就不美了。”


沈持玉惊得蓦地抬眸,正好与皇后的眼神相撞,她连忙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谁能想到皇后娘娘竟是这么个脾性,嘴皮子堪比炮仗。


贤妃被气得个倒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揉着胸口喘着粗气却不知如何反驳。


“来人,没看到贤妃娘娘老毛病犯了,还不快将人送回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贤妃娘娘就这么被送了出去,其他看热闹的妃嫔也都不敢再留了,纷纷告退离去。


娘娘走时见她还木头桩子一般杵在那儿顺手将她也拉了出来。


“皇后娘娘就是这样的脾气,不说话时慈眉善目瞧着跟个菩萨似的,实际脾性最是火爆,便是陛下来了也未必能从她口中讨得便宜,日后没事儿别惹着她。”


她一个皇子侧妃怎就惹着皇后娘娘,她的担心未免多余。


不过德妃娘娘对她的热情,她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持玉向她道了谢,德妃娘娘又与她说了会儿话,末了突然来了一句,“金城公主怕是要回来了,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