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看清她的容颜

第三百零五章 看清她的容颜

店小二说的话,云清絮都听到了。

后头掌柜的被踹下窗户前发生的惨叫声,云清絮也听到了。

羌门的成员,都是一群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疯子。

危难之时背刺同伙,稀松平常。

迷迷糊糊中,云清絮能感觉到,萨仁扛着自己,像扛着麻袋粮食那样,翻过了窗台,沿着房檐,小心翼翼地朝隔壁摸去。

云清絮佯装昏迷,其实垂在空中的手,早就拔下了别在发间的簪子。

三千墨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身形,可手中那一柄银簪,在月夜下,亮的惊人。

有意思。

玄翼看到这一幕,唇角微勾。

搭在弓箭上的手,松开了那紧绷的弓弦,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两个女子,想看看最后鹿死谁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

……

萨仁割断了绑马的绳子,将云清絮往马背上一甩,自己跟着也要翻身上马时,忽然听到角落处,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定晴看去,只见那月门处,站了一个抱着稻草准备喂马的婢女,捂着嘴,惊惧地看着这边。

手中的篮子坠在地上,正要发出尖叫时,萨仁的袖口一甩,藏在袖中的匕首飞出去,将那婢女的脖子贯穿,钉在那绑马的柱子上,当场气绝身亡。

“吵死了。”

萨仁嘟囔一声后,飞身坐回马上,拽着云清絮不让她掉下来,接着冲向那半掩的木门。

趴在马背上的云清絮还在装昏,一动不动。

她的嘴里全是血。

舌尖传来的刺痛感,和那药物引起的昏厥感,让她的身体如掉进冰窟里面一样,血液都快凝滞了。

她强打起静神,用耳朵分辨着周遭的环境,不敢贸然动手。

她只有一次机会。

还不能让摄政王府的禁军发现。

否则,即便从这萨仁手中逃出来,也是白折腾一场。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她不想落入那样的境地。

身下的马儿带来剧烈的颠簸。

两世以来,她对于马背的惧怕,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奇迹般的消失了。

甚至,当她趴在马背上,感受着马儿脉搏的跳动,感受着风吹过耳边的自由,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感,涌上心头。

也许,生了孩子之后,她可以考虑学一学骑马。

等到马蹄声穿过第三条街道时,等到越走越偏,周围再无人烟后,云清絮咬掉了舌尖的肉,握紧了手中的簪子,缓缓爬起来,用尽余力,朝那萨仁的后脖颈狠狠扎去——

鲜血,飞溅。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

除了鼻尖的血腥味,除了手掌上温热湿 润的触觉,除了耳边惊惧的尖叫声,云清絮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啊!你这个贱人!!!”

“去死!”

萨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逃命之事,自顾不暇之时,那个从来没被她放在眼中的云清絮,那个看起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狐媚子,竟然敢装晕……竟然敢对她下手!

猛地转身,以手做刀,正要砍向云清絮的脖颈时,云清絮学着她刚才对待那茶楼掌柜的动作,抬起右腿,狠狠踹向她的后腰——

“唔——”

萨仁闷哼一声,骂声还未溢出来,整个人便从马背上甩飞出去,撞在一旁的路牙子,连滚了十几圈后,脖子一歪,身死当场。

血,渗了一地。

纵马追过来的玄翼,看到这一幕,眸中墨色堆叠,分辨不出喜怒。

若是为了追击羌门的余孽,他应该停下来,先将这具尸首给带回去,交给底下的人来问询。

那个明显站在羌门对立面的霍夫人,应该只是个被牵连的路人。

她有胆杀人夺马,自然也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跟羌门这种势力牵扯上,纠缠不休的,纵然被拖累死,那也是她活该,自找死路。

心里这般想着,但不知为何,玄翼勒着缰绳的手,迟迟无法松开。

没办法做到扭头就走。

他能看出来,那位霍夫人的状态不对劲。

任由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只怕……有死无生。

罢了。

就当是为了查案。

查清楚她跟羌门纠缠不休的缘由,再顺带盘问一下,与摄政王府消失的紫竹杖一模一样的竹子,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中。

“驾——”

玄翼劝说完自己后,纵着快马,追了出去。

……

云清絮身下的马,没有人引路,跟疯了一样,横冲直撞。

玄翼一直追到了玄武门前,眼看马儿要冲向皇城的守卫时,才变了脸色。

眼底滑过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疯了吗?

这位霍夫人想死直说就是,何必选这么一个万箭穿心的死法?

按照皇城的律令,她这个没有官身没有爵位更没有陛下传召的平民女子,若跨过前面那条红线,不论她是谁,都视为对天子的大不敬,迎接她的,是暗卫的万箭穿心。

马蹄,即将踏过红线。

玄翼身体的反应,比大脑的反应更快,迅速抬起手中的弓箭,飞箭射出,正中那马儿的右腿,马身一个趔趄,将躺在它背上的云清絮甩了出去,它则在剧痛之下,撞上了拿刀的侍卫——

云清絮的身体虽然飞了出去,但却落在了路边的篷布上,并不致命,滚了一圈,跌进草丛里,融入到夜色中,无声无息。

皇城的守卫斩了那头畜生后,便提着刀向云清絮走去,正要盘问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为何敢强闯皇宫时,看到了骑着马儿缓步过来的玄翼,眸光巨变,长刀往地上一横,立刻磕头请罪。

“摄政王恕罪,末将一时不察,险些让此人强闯皇宫……”

“无碍,交给本王吧。”

玄翼没有多言,走到云清絮身旁,提着她生死不知的躯体,像提着一件货物一样,丢在自己的马背上。

接着,自己也上了马车。

在侍卫惊疑不定的眼神中,缓缓离开此地。

长街无人,月色昏暗。

乌云将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夏日灼热的晚风,和四周寂寂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吹奏出一曲不知名的乐章。

马儿走的极慢。

玄翼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得很平静。

那种平静,不是从前的死寂,更不是空无一物的禅静,而是像……像合适的钥匙落进了合适的锁芯子里,像少年时被弄丢的书信,在十几年后,在一个古井无波的夏日里,忽然被他从落了灰的柜子里翻出来,轻抚上面的灰尘,看到了年少时的字迹……

微风拂动,女子染了血的发丝,吹在玄翼脸上,有些痒。

他下意识地,将那扰乱视线的长发推到一边,看了一眼这位霍夫人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