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蟾 作品

114. 猪笼

白梅客以为陈云驰会对她动手,防了几日,不仅没等到什么,却等到秦鹤阳的婚事快要到了。


当夜秦鹤邻在烛火下为她通发。


自罗浮走后,他就寻出了这么个乐事,从前忙起来或许还会几夜不回府,现在却是赶也要赶回来,为着白梅客卸冠去钗。


“璇儿这几日都好,没怎么出府,但陈云驰也一直没放弃寻她。”秦鹤邻温声道,他日日回来除却为白梅客卸妆外,还有另一件事,便是将白璇在南街的近况悉数告诉白梅客,不教她担心。


白梅客知道秦鹤邻一直在暗中派人护着白璇,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却也只在秦鹤邻晚上说完之后才觉得松一口气。


但今日,有些事她已经想了很久,想要告诉秦鹤邻。


通发一遍,秦鹤邻想要出去往水里加些香草,行了一步却被白梅客拽住了袖子。


秦鹤邻有些疑惑,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坐到椅上。


烛火莹莹,落在白梅客刚刚梳好光滑如缎的长发上,与温和的面容不同的是冷静至极的眸光。


“五年前陈云驰设计陷害我父亲,至今我仍旧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白梅客神色很淡,“这些年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年年都会祭拜我父亲,说这是他最好的友人。故而我父亲一定是对陈云驰造成了极严重的威胁,他才会痛下如此杀手。”


“若想杀掉陈云驰,最保险的办法便是找出父亲当时知道了什么。”旁的办法都不保险,唯有这件是陈云驰自己承认,对他来说会带来灭顶之灾的事。


白梅客坐直了些,语气也在说话中不断加重:“故而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五年前陈云驰在做什么?”


秦鹤邻的面容也在白梅客的讲述中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听她这样问,他凝眉思索了片刻。


于白梅客来说五年前的事对秦鹤邻而言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他想了一会才慢慢回忆起来:“那时陈云驰有一个官职上的变动。”


“哦?”白梅客闻言身子微微向前倾。


秦鹤邻一边回忆一边道:“陈云驰那时已经在刑部任侍郎之职,只是你父亲的案子牵连众多,陈云驰与他交好人人皆知,案子平息后便被调去了陕西,一直到今年才回来。”


秦鹤邻留意着白梅客的神色,见她并未因这些话伤怀,微微放下心,继续道:“而在你父亲之后朝中为了肃清反贼拉了不少官员下水,也不知陈云驰这一招是不是为了以退为进。”


这些线索依然不少,见白梅客敛下目开始思索,秦鹤邻忽地想起,自己之前被关入牢中时,曾在地上捡到的那片纸条。


“岳丈大人的字……是不是子荷?”想了想,秦鹤邻小心问道。


白梅客抬起眼,其中疑惑显而易见。


秦鹤邻抿了抿唇,若要告诉白梅客,不仅是要告知她自己在狱中遭受的一切,也是在告诉她,这些事同样在你父亲身上经历过,秦鹤邻不知,是不是有些残忍。


但只停顿了一瞬他便考虑清楚,隐瞒不过是自以为是,白梅客被陈云驰骗了五年,而今没有人再能瞒她。


白梅客先是点头应下,随即又有些疑惑,不知秦鹤邻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纵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开口时秦鹤邻却还是感到有些艰难,他嗓音有些哑:“你还记得我当初下狱?”


白梅客点点头,她当然记得,也就是那次她第一次对秦鹤邻生出了可怜,只是不知秦鹤邻为何要提起这事。


“在当时关我的牢中,我捡到了你父亲留的字条。”见白梅客登时瞪大了眼,秦鹤邻忙道,“但字条残缺不全,上头只有子荷二字。”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关乎父亲的新消息,白梅客站起身来披头散发地在房间中反复踱步。


秦鹤邻看着她,定定道:“我怀疑陈云驰当时存了报复的打算。”


白梅客脚步一僵,扭头看他:“何出此言?”


接下来的话对秦鹤邻而言有些难以出口,但他还是静静望着白梅客,温声道:“因为那不是关犯人的牢房。”


只有想要将人践踏至泥土时,才会将人关在那里。


陈云驰不是皇帝,做出这般行径,只能为了侮辱。


-


陈府。


陈云驰随意将手中木雕娃娃丢到地上,任由其摔得七零八落。


那是个漂亮的男娃娃,但在此之前,陈云驰已经雕过无数个男娃娃,每一个都用心,每一个都在雕好的下一刻被摔碎。


陈云驰是知道自己对不住白棋礼的。


这些年白梅客睡不好,他又何尝能呢?


白棋礼与他同一年科考,同一年上榜,又同一年入翰林,两人秉性相投,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唯一不同的是白棋礼与妻子年少结发,儿女绕膝,而陈云驰却从未有过娶妻成家的念头。


但这就是白棋礼的好处,对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问。


不过哪怕只有这一个朋友,陈云驰依旧在对方有了威胁后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了对方,斩草除根。


只留下了两个女儿,也不知是为了弥补,还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头好受一点。


陈云驰看着地上零碎的木块,满眼寒凉。


哪怕他前几日才阻止了夏华对白梅客动手的意图,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对这两人下手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还不到时候。


只是到底什么才是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让华儿登上那个位置,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他的性命。


-


出乎秦鹤邻意料的是,白梅客在听罢这一句话中立刻反应过来。


“你说的那个……是猪笼?”白梅客瞳孔颤抖,喃喃道。


秦鹤邻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但一瞬间他便将这与当初他住了几日的狭小牢房联系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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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只能说这个名字,用来形容实在是恰如其分。


袖子下的手轻轻攥成了拳,秦鹤邻看着白梅客,有些不忍再说下去了。


但白梅客自己已经明白了过来,所谓的问句不过是寻求反驳。


但秦鹤邻没有反驳。


她便知道,五年前,父亲在牢狱中承受了极为可怖悲惨的经历。


白梅客一下软了脚,好在秦鹤邻迅速起身扶住她,慢慢将她带至椅上。


仅这一会儿白梅客的脸已经苍白到透明,秦鹤邻能察觉到她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只能照着前世的记忆一遍遍抚过她的脊背,最终哄着“不怕”“回神”。


怀中人眼神发直,牙关颤抖,即便如此,秦鹤邻依旧能听到白梅客不停念叨揣测着:“……所以陈云驰是为了私仇,他,他公报私仇……”


秦鹤邻听得一阵心酸,又怕她这样下去魇着,直接将指头伸入她的齿间。


疼痛袭来,秦鹤邻却没时间皱眉,只牢牢盯着白梅客的脸,见她有神思回笼的迹象,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抽出手,节骨分明的手指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


血腥味在唇间弥漫,白梅客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疲惫地闭了闭眼,白梅客长叹一口气:“抱歉。”


秦鹤邻干净的手撩了撩她的发丝:“你说过我们是至亲,用不着道歉。”


“岳丈大人当年的案子我会重新调查,你今日累着了,先歇吧,我今夜陪你睡如何?”


得知这些消息,晚间定会睡不好,好不容易成婚后白梅客梦魇的毛病好了些,秦鹤邻怕她再犯。


起码他在,白梅客能睡个好觉。


垂眼盯了地面好一会,白梅客才缓缓点了点头,秦鹤邻放下心来,先出去收拾了下手上的伤口,回来时白梅客已经坐到了床上。


先在香炉中点燃府医给的安神香草,秦鹤邻很快在盥室洗漱干净,来到床边正要上去却有些发难。


白梅客坐在床外侧沿边,眼神放空显然在神思已然飘忽远去,若秦鹤邻要上床,便要从白梅客身上越过去。


前世今生,若要同床共枕秦鹤邻总是外面的那个,而今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好在扫了一眼床铺后,秦鹤邻很快注意到床尾还算空荡,要从那里过去,也不过是爬的姿态不够好看罢了。


却不料才行动,白梅客却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往床内挪动,这一下就好像一条窄路上迎面碰到的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便堵住了。


两人动了几次却依旧一头一尾在同一位置对视着,白梅客有些尴尬,心底愁绪却不知为何冲淡了些许。


这下她没有动,冲着外侧床位扬了扬下巴:“别闹了,睡吧。”


熄了灯,鼻尖安然草香弥漫,身旁温热熨帖,思绪沉入黑暗之前,白梅客心底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