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蟾 作品

108. 漏洞

“他要打我。”赶在陈贵过来之前,白梅客轻声向秦鹤邻描述情况。


别说陈贵不一定会打她,那要真动了手再说不就迟了吗?


话落,陈贵恰好停在二人之前,他没伞,上半身已经差不多被淋透,原本威风凛凛现在瞧着却有些落魄。


秦鹤邻听见白梅客那四个字,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在陈贵开口前,半个身子挡到白梅客之前。


“秦大人。”陈贵率先开口。


秦鹤邻微微颔了颔首:“陈大人。”


陈贵的目光扫了眼在秦鹤邻身后的白梅客,又转而看向秦鹤邻,笑:“我还以为今日不会再碰见秦大人了。”


“下雨了。”秦鹤邻再次拿出方才对白梅客说的话,“出来给夫人送伞。”


他的目光落到陈贵身上,像是现在才注意到陈贵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有些惊讶:“陈大人不怕冷吗?为什么不打伞呢?”


“……”


这话说的,不想考中状元是不喜欢吗?


白梅客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憋住笑,再看向陈贵,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雨幕中,对方看起来好像更狼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梅客此时站在秦鹤邻后头,伞他撑着,听他话里话外讥讽方才咋呼自己的人,恍惚间有种躲在老虎尾巴后的错觉。


但这感觉其实不差。


雨太大,白梅客看不清陈贵的表情,但他过了好一会才又动起来,不知是不是在忍着怒气,声线要比先前尖锐许多。


“秦大人说笑了。”白梅客看他缓缓将手伸入从领口中,片息从里面掏出一袋方方正正的东西。


哪怕雨夜,视线模糊,白梅客也在看过去的第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那玩意的大小太过熟悉,白梅客这几日几乎每天都会看好久。


是那两万六千两银票。


很大的一笔钱,但在陈贵手中看起来只有薄薄一片。


陈贵将钱递到伞下,笑道:“夫人丢了东西,陈某方才追着要还回来,却不知是不是吓着夫人了,竟跟见了狼似的头也不回,好在现在物归原主,陈某便也放心了。”


话是对着秦鹤邻说的,但他的眼神始终牢牢锁定在白梅客身上,方才白梅客不怕他,现在更是不惧,直接学着秦鹤邻的语气道:


“陈大人误会了,我并非被您吓着。”


“我只是没看见您罢了。”


“夫人没看见我?”这话像是从牙里挤出来的。


白梅客视线在他身上淡淡一扫,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做足了姿态:“您这身衣裳……”她顿了顿,“我这人有个毛病,瞧不见不好看的东西。”


若说秦鹤邻先前只是暗里的讥讽,现在她这近乎于指着鼻子骂了。


话说的虽没先前陈贵骂她脏,但白梅客一直以为,语言攻击,厉害与否在于听者有没有放在心上。


而现在瞧陈贵的反应,何止是放在心上。


若怒火能成实质,他身上的雨水应当都能被蒸发了。


打嘴仗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但白梅客此刻心底的确泛起一股难言的愉悦。


更何况秦鹤邻生怕陈贵气不死,还很无辜地解释了一句:


“大人别介意,夫人并非说您是个东西的意思。”


“……”


后来许是气得狠了,陈贵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只是临别那一眼,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可以称之为实质的杀气。


秦鹤邻望着他离去,半晌低下头,轻轻道:“他好像也想打我。”


白梅客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开,顺着他的话道:“那怎么办?”


秦鹤邻歪了歪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却偏偏生出几分苦恼来:“躲你后头?”


白梅客有些惊讶:“你就躲我后头啊?”


秦鹤邻晃了晃手中用油纸包着的银票:“你不也在我后头偷偷收了钱吗?”


“……”白梅客一下子有些气弱,虽本也打算在秦鹤邻醒来后告知他此事,但现在被他先说出口,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两人撑着伞往回走。


不过说起这个,有件事秦鹤邻应当还不知道:“王器死了。”


秦鹤邻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不过旋即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反应过来:“陈贵杀了他?”


虽不一定是陈贵亲自动的手,却也一定是他的手笔,白梅客点了点头。


“你回京后,陛下可能会因为王器的死而迁怒于你,只是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找到陈贵指使王器的证据。”


王器的事到底是另一件案子,现在这场雨一下,赈灾必然顺当无比,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该回京了。


秦鹤邻正思量着,听到白梅客这样说微微偏过头,对方皱着眉,有些苦恼的样子。


秦鹤邻微微叹了口气,白梅客的确聪明,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反应还做不到这么快,但她不知道,陈贵也不知道,在皇帝面前,大部分事情很难,但有一件事很简单——


让皇帝怀疑某个人。


甚至证据就在眼前,将这两万两银票放在皇帝面前,什么话术都不用想,只需实话实说,皇帝自然会想办法把罪名按下来。


就好像当初他明明没做什么,却被莫名安上了个舞弊的名头。


“用不着找证据。”秦鹤邻温声道,雨丝让他的声线有些潮湿,“我不是只有上朝呈奏时才能见到陛下。”


白梅客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秦鹤邻话中的意思,一时之间茅塞顿开之余,看向秦鹤邻时,又有些陌生。


白伞黑夜,秦鹤邻的面容几乎隐于夜色中,那双漆黑的瞳仁也像夜幕下的雾气,朦胧又模糊,莫名带上了点邪气。


他才入仕多久,哪里学来的这些?


还是说为官的家庭就是会这样教养孩子?可她不记得父亲当年教过他们。


这不是白梅客第一次这样觉得了,很多个时刻,秦鹤邻在她眼中,就像一个经历过很多的魂魄寄居在这幅躯壳中。


这种感受在秦鹤邻捧着那本借尸还魂话本的时期尤为频繁。


白梅客张了张嘴,却又没问出口。


不管是怎么学的,能摸索出来这种本事,必然称不上是什么愉悦的经历,又何必戳人伤疤。


只是她没要问秦鹤邻的,秦鹤邻却还有事想知道。


回到驿馆,秦鹤邻收起伞抖了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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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雨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一楼厅内都漫起一层潮气。


但驿官很高兴,特意燃了蜡烛搬了凳子在窗边听雨,哪怕烛火被水汽扑灭好几次也不嫌烦,乐此不疲地一遍遍点燃。


两人上了楼,白梅客看到,罗浮屋内的灯还亮着。


只是一眼,她又收回目光,平静地进了屋。


“不过,”关上门,秦鹤邻缓缓开口,面上比起好奇,更多的是平静,“陈贵为何要这样害我呢?”


他没说陈贵背后那个人的名字,若陈云驰知道,绝不会允许陈贵做这样容易反噬的事。


“嗤”的一声,白梅客燃起蜡烛,小小的烛光瞬间笼罩整间内室。


偏过眼,白梅客对上秦鹤邻的目光,里面一派平和,甚至带着点笑意:“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我靠不住吧。”


此话一出,便是告诉秦鹤邻,她依旧与陈云驰有牵连。


但白梅客估计,秦鹤邻应当早就对此有所料想。


其实早该告诉他的。


“你会生气吗?”白梅客直起身子,比起忐忑更多的是好奇。


秦鹤邻缓缓迈步,一边取下身上藏青色披风。


他停在白梅客身前,将她带到镜前坐下,一点一点拆下白梅客头上因潮湿和奔走纠结成一团的乌发,像是自语又像是承诺:


“不会,怎么都不会。”


白梅客不太信:“一点点都不?”


秦鹤邻笑了笑,重复了一遍:“一点点都不。”


背后的缘故目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秦鹤邻用梳子一点点梳顺白梅客的头发。


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触碰到你就足够。


这一晚,秦鹤邻做了平日罗浮做的所有事。


-


后来又稀稀疏疏下了两日的雨,秦鹤邻督管着各地粮食分发下去,旱情就此得到控制,一行还算顺利,将收尾工作做完后便可回京了。


这几日白梅客没怎么出门,毕竟上次看到陈贵的杀气不似假的,万一被逮住可要命。


而罗浮,也尝试着到白梅客面前道歉。


对于她的话,白梅客权当听不到,若她非要端茶倒水,白梅客也不阻拦。


只是大雨后的第一日,白梅客便清清楚楚说过,回京后便不用再跟着她了。


如此罗浮还要继续做这些,白梅客便由得她去。


很快到了回京的日子,天光清朗,水草丰茂,白梅客撩开帘,看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风景,说不高兴是假的。


但即便如此,她与秦鹤邻也没有延长行进的路线,一如来时,选了最快的路回到京城。


那晚秦鹤邻给她解释时她便意识到,陈云驰很可能不知道陕西陈贵做的事,趁此机会,在陈云驰还以为能掌控自己时,想办法把璇儿送出京,便再也不用顾忌陈云驰的威胁了。


望着外头绵延不断的草带,白梅客激动地吐了口气。


若不是秦鹤邻提醒了她那一句,她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这下又欠了秦鹤邻一个大人情。


不过这个计划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白梅客目光投向车帘外


——罗浮的嘴必须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