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恃宠而骄

静贵妃被夏儿扶下宫轿时,就看到那边坦然站着精神抖擞的柳婵。

与此同时,其他的宫妃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对劲。

她竟是来的最晚的!

“娘娘,今晚大概是针对您的。”夏儿扶紧了她的胳膊,低声道,“您赶紧想想对策。”

静贵妃的脚步放慢了些,她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原本按着她的计划,此时的柳婵应该满面憔悴且昏昏欲睡,而不是站在一众人的旁边笑意盈盈,红光满面。

瞧见那边倒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春儿时,她又是心里一惊。

但静贵妃很快就安抚了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大不了将算计柳婵的事情推在春儿身上!

“皇上。”静贵妃施施然上前,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裙,裙摆如云般飘逸,随着她走动的步子轻轻摇曳,垂顺的黑发中只插着一根精致的白玉簪,宛如水墨画中的仙子一般。

众人满心不愿地冲她请安,目光里却藏着对她的惧怕和恨意。

如果没有听到春儿被吓到后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怕是谁也不知道一向与世无争的静贵妃竟是残害她人的凶手。

萧临沉默不语。

他双手背立,脸色漆黑,也不看向面前一脸柔和的静贵妃。

良久,他叹息,“柳才人,跟朕过来。”

众人心下一沉,有幸灾乐祸的目光望向柳婵,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心寒。

皇上对静贵妃的盛宠,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能拉下来的?

柳婵默默跟上了萧临的步子。

静贵妃撇了身边的夏儿一眼,夏儿点点头就想悄声离开,可她刚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是柳婵特意嘱咐过的小顺子。

“夏儿姑娘,跟奴才去一趟慎刑司?”小顺子眉眼含笑,好脾气道。

“……”

太极殿里。

柳婵站在殿中央,单薄的身子透着倔强,她就抬头看向萧临,跟其对视,也不说话。

按理说,就应该当场质问静贵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而非单独将她叫到太极殿。

“朕真是太惯着你了。”萧临声音平静,“柳氏,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柳婵的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

她看着他摇头,“臣妾不知。”

她当然知道今晚这一步棋下得必定会让萧临不满,毕竟在萧临的眼中,很多人的性命是最不要紧的。

冤枉能不能澄清,被害者能不能使凶手就法,这些都不如皇权平衡来的重要。

静贵妃是萧临用来平衡他跟太后之间的关系的人。

至于后宫妃嫔有孕,萧临也从不出手护着,他向来相信聪慧者可以护着自己生下孩子,愚笨者则不能,来以此淘汰弱者。

于是静贵妃手上沾的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

她是要为自己报仇的人!

“臣妾问心无愧,若查出来是别人,臣妾也认,可查出来是她,臣妾又凭什么有罪?”柳婵站的直直的,眼眶委屈地通红,泪花在里面打转转,却也不曾落下半滴,“一开始她算计臣妾爬床,若是成了,皇上会不会错怪是臣妾勾引您?皇上会怜惜臣妾吗?”

见上面的萧临没说话,她自顾自道,“后来她见臣妾留在宫里不成,可孟洵已经不想娶臣妾了,不仅不想娶,他还想毁了臣妾,若是那日没有皇上的话,臣妾……”

“好了。”萧临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漠然。

不知怎么,他就突然想起那时她又怕又可怜地抓住自己的衣裳,问出那句,可以相信他吗?

她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确实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

哪怕散个谣言出去,还特意跑来跟自己说一声,她想亲自调查自己被下毒之事,实际上也是她事先问过他的。

他只不过没想到她能将整个后宫的人都喊了去。

如此想着,萧临就问了出来,“所以今晚之举,你是要逼着朕处置了静贵妃?”

“嗯。”柳婵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临霎时哑然,她回答的这么坦然又积极,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都敢做,还敢晾在他面前做,所以,是他惯得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许久。

直到慎刑司那边来人,递了一张春儿画押的证词,足足有三张。

黄九将证词恭敬递了上去。

萧临随意拿起一张瞥了眼,便弃之如敝屐般丢在一边,他冷声道,“传朕旨意,静贵妃闭门思过,将她身边的人重新换一批,这些事情查实后再定夺。”

“皇上!”柳婵不敢相信,“您还要放过她吗?”

“放肆!”萧临冲她呵斥,许是抬头见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到底是掩去了几分烦躁,“她是朕亲封的贵妃,若不问明实情就将她处置了,旁人该怎么看朕?”

柳婵低了头,任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

她心里冷笑。

前世也不是没有人揭穿过静贵妃所做的事情,可当事实摆在萧临面前时,他也是无动于衷地就将静贵妃禁足了而已。

后来风头一过,静贵妃还是那个盛宠不衰的静贵妃。

就如同她在寿安宫被算计,萧临也不过是冷淡了静贵妃半个多月而已,后面又重新宠上了。

今日她故意将后宫的妃嫔都喊了去,“撬开”春儿和夏儿的嘴,将静贵妃所做之事摆在众人面前,没想到萧临还要维护……

静贵妃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让人无力。

柳婵袖子下捏紧了手,决定赌一把,她忽然抬头,笑着落泪,“皇上,臣妾以为臣妾将一颗心托付给您,您哪怕在意臣妾一分,臣妾都觉得死而无憾。”

她福身,“您就当臣妾今日所做之事,是场笑话吧,臣妾告退。”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失望至极,还是难过太甚,柳婵的脚步十分虚浮,差点就一脚踩空往前跌过去。

黄九正好在旁边,赶紧扶了一把,“柳才人小心。”

柳婵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拂开,坚持自己一步一步往外挪,待到殿门口时,她扶住了门框,轻笑一声,带着丝丝悲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完,她艰难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