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七上八下

第185章七上八下

方明澈看过雷师傅的修复方案，十分满意。当即就把定金给预付了。年后开工，但有些材料现在可以开始下单了。到时候可以直接动手。

雷师傅惊讶道：“你竟然如此信得过我雷家”

他们家重新出山接单，这也才几个月的事呢。所以之前有客人辗转找来，他还有些惊讶的。

“几百年的金字招牌，还舍得砸在手里不成”

方明澈一开始只知道圆明园是样式雷修的。因为他看过那个关于雍正与圆明园的纪录片，那里头有讲。结果跟古大爷一打听才知道，故宫、天坛、圆明园、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都是人家老雷家修的。明清两代第一御用包工头！

这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改革开放，人家的后人出山接单做生意，肯定不能往祖宗脸上抹黑啊。

说句实在话，这要不是封建王朝结束了，不会再修那样的宫廷园林，人家都不会退而求其次接他这样的小单。人家干这个修复，完全是家道中落了。

还有什么比祖上的荣光被认可、自身商业信誉被信赖更能让人高兴的雷师傅笑道：“方老师你放心，你家这活儿我们一定给你弄好了。”

“有劳了！”

方明澈招呼还在兴奋看着模型的三个小姑娘上车，三个人还有点恋恋不舍的。

“这么近，想来看随时都可以。”

玲子八小时以外的疏远，方明澈心头自然有数。不过，这确实才是最好的应对。有秦华在，玲子和颜颜一处也没有任何奇怪和引人联想的地方。

他当然不是有意瞒着阿嫣，只是说的时候说漏了，后来也懒得特意补充。

方明澈径自往军区开去，在门口就停下报王德显的名字。军区嘛，车上没有专用通行证又没有接引人是万万进不去的。

门口卫兵给王德显打了电话确认，很快放行。

车子直接开到王家的苏式小别墅停放。

方明澈等车停好，直接下车跑进去上厕所了。人有三急嘛！

阿姨认得他，笑着给打起外头的厚门帘。这是老首长都很重视的年轻人，她态度自然是很好。

今天王老爷子在军区，他从后院遛弯过来正好看到几个小姑娘下车。王德显看方明澈女儿都不管了，上前把颜颜抱下来。

前头下来的是秦华，玲子还在车上。颜颜挺实在的，让秦华抱他有点不放心。

来过的颜颜看到往老爷子忙招呼道：“王老太爷好！“

爸爸用她能理解的语言给讲过王老太爷他们那代人的功勋，她是很尊敬的。

王老爷子笑着点头，“是颜颜啊，屋里坐吧。崔阿姨给她们拿些点心、水果。你爸爸呢“

“上洗手间去了。”

王德显道：“爷爷，她们来学武的。这就要过去，先不进去了。我给您介绍，这是我妹妹秦华。”

秦华也忙叫人，“王爷爷好——”她是个心大的，并没有什么局促。

王老太爷瞅瞅她，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前二儿媳的样子，“小姑娘，你好！”

“这是咱们旅行社的办公室主任周玲。也是我邻居，小时候经常跟在我身后跑来跑去的。玲子，你也喊王爷爷就好。“

“王爷爷好——”玲子倒是有点紧张，头回见到这么大的领导呢。

王老爷子点头，“小周工作不错。”

他还真能把玲子对上号。就家里有海外关系，安装了电话那个嘛。

一开始小方图人家家里有电话，招人家进来打杂。结果小姑娘还挺能胜任的，如今都管着几个手下了。回头美国的办事处也是这姑娘去。

玲子一听王老爷子居然知道自己，忙道：“都是跟着方老师在学，一开始什么都不会。”

“年轻人肯学就是好的。”

王德显带着三个小姑娘直接步行过去。走一走就当热身了！

等方明澈出来，就剩王老爷子坐在茶几那边，正在棋盘上摆车马炮。看到他招手道：“来来，陪我杀一盘。”

“好勒。”方明澈直接过去坐下。

一边摆棋，王老爷子一边道：“小周的妹妹在那边是黑户，不影响她办签证么”

方明澈道：“直系亲属影响比较大，兄弟姐妹次之。都要等到时候看签证官的反应。不过，咱们是文化部下属的单位，应该还好。”

“那你有第二套方案”

“有的。”

他这么说，王老爷子也就不再问了。具体的经营、管理他是不管的。

如今国家穷，都想朝外头跑。深圳那边逃港的情况听说也还严重得很。

说到这个情况，方明澈道：“逃港的话，等深圳发展起来也就好了。总设计师都在那里画圈了，时间问题。”

到时候当地农民直接修电梯公寓收租，就不会舍得跑了。不过，如今的深圳也就蛇口港还有罗湖跟香港接壤那边发展得好些。真要大发展，得等到1984年总设计师南巡之后了。还有三年！

如今土地不让买卖，不但是农业用地不让买卖，商业用地同样。‘中国第一拍’就在深圳，但要等到1987年。当时特事特办，市政府组织的土地拍卖。之后《宪法》才为之专门做出修改。

要不然，这会儿趁着便宜去深圳买块地皮盖楼，不管是写字楼还是住宿楼，那都是能下金蛋的金母鸡。

王老爷子看看方明澈，“你对改革开放还挺有信心呢！”

这小子确实比自己都还要有信心，早早的就下海了。全国上下都还在观望的时候，他就辞了正式工作一头扎了下去。

“国家已经到了不改革开放不行的地步了。而且咱们和美国现在正处在蜜月期，这是利好经济发展的。我看过一些关于总设计师的传记，我们老家也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说。他老人家应该是性格非常坚毅的人。说了要改革开放，应该就不会中途而废。”

王老爷子道：“对啊，你也是一个四川人。不过，你个子可不小，颇有些南人北相！”

如今的四川人，身高到180的着实不多。四川平均身高比全国要低好几厘米。

“王爷爷，真要说的话，主席和总理也都是南人北相啊。朱老总也是我们四川人，他也是大个子。”

王老爷子不再纠结身高，“你说咱们和美国当前是在蜜月期。那你觉得这蜜月期能有多久?”

“这一方面得取决于国际形势。如今还是美苏争霸、两极格局。但主席的预测我觉得不会错，苏修会卫星上天、红旗落地。不需要咱们一起防范苏联了，中美蜜月期恐怕就要结束；另一方面嘛，得取决于美国对咱们的认知。他们现在对我们真挺好的，卖或者租给我们的武器设备，派专人手把手的教。但想和平演变我们是绝无可能的！我们只吃衣，不要炮弹。等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就会放弃和平演变的幻想了。”

王老爷子静默一阵道：“德志说你小子很有政治敏感度。确实啊！”

方明澈拱手，“我不适合从政，还是儒商之路更适合我。”

混官场，没有资源肯定是不行的。王家的政治资源，王家儿孙还不够用呢。而且他也没想和王家捆绑得那么紧。

王老爷子年岁也不轻了。84年大阅兵之后，干部年轻化就会提上日程。所以，他才急于铺开旅行社的摊子。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会被和平演变呢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在说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一心一意想奔向美利坚过好日子么就譬如小周她们家里。”

方明澈看向今日兴致很好，要考较自己的王老爷子，停下摆弄棋子的动作。这是要看看自己的政治立场吧。

毕竟，他方明澈有今天，有一半是王家扶持出来的。所以，如果他的立场出了问题，板子肯定要落到王家身上。主席不是说了么，方向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没想到王老爷子竟然这么看重他，不惜亲自下场试探。

想到这里，他道：“王爷爷，这就是我刚才能侃侃而谈的缘故了。咱们国家的老百姓，不需要是出身军政之家的，也不需要非得大学生。就街上骑三轮车的师傅、地里扛锄头的农民，人家谈论起政治局势都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的。他们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知道主席说过‘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和美国建交，进入蜜月期。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轻信美国！’”

真的，他身边的几个老头、老太太都有这样的清醒认知。他爸、古大爷、邱老师、袁大妈之前他爸在首都的时候，几个人就这个问题还展开过探讨，聊得挺起劲儿、挺深入的。

他顿了顿，“建国之后，我们上的思想政治课，还有我们的新闻、广播都是在开启民智的。我们从小学的那些，在古代是被称为屠龙术的。就是在国外，也只有精英阶层才能学习。主席摒弃了愚民手段，为的就是在物质不富裕的时代，先充实和武装我们的思想。被这样武装过思想的中国老百姓，怎么可能认为和美国走在一起，就能过好日子呢?我们的政治觉悟决定了，中国不可能被和平演变。”

他反正是觉得从80年代的苏联人到2024年的叙利亚人，都被自由、民主忽悠瘸了。

中国老百姓的政治觉悟，绝对是处在世界20%范围的。发生了啥大事，老百姓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王爷爷惊讶道：“现在的大学生都有你这个水平么”

听了这些话，他安心多了。如今确实有一些精英分子想投奔外国，公费留学或者公派出国就不想回来了。

方明澈要跑出去很容易的，东京他都去过了。要是他以后真跑了不回来，王家势必得给一个交代。甚至王家从军、从政的子弟，发展可能都受到影响。看如今的态势，若干年后，他肯定能创造不少财富。

就如今，他一年能让王家多十万家底！十万啊，什么概念尤其这钱还没有分，还在继续钱生钱。那他将来万一卷款跑出去了，可是很大的一个损失。

但这么一聊，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跑的了。他很坚定的认为今后几十年，是国家大踏步发展的时期。就单从自身价值实现的角度，他也不会跑！

方明澈状似认真的想了想，“那应该没有，好歹我也是十大名校的学生嘛。”

关键他前世多活了几十年，知道后世发展。真正厉害的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美国并非有意和苏联比军事，根本目的是拖垮苏联经济。这招叫‘调虎离山’！勃涅日列夫上了美国人的当，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苏联解体的时候，毛主席已经逝世十五周年。但他老人家说的，全中了！这才是政治水平！

王老爷子试出了方明澈的立场坚定，就不再说其他。专专心心的和他下棋。

“嗯，你小子棋力不错嘛。你不要故意输，老头子用不着你让！”

王德芳从楼上的房间下来，她这个当孙女的自然是周日来承欢膝下的。看到崔阿姨用托盘端了两盏茶出来，她顺手接过，“我去吧，你忙你的。”

崔阿姨看了看那边的棋局，问王德芳，“小方喜欢吃什么菜”

老首长下得兴致勃勃的，应该会留小方吃个便饭。

王德芳和方明澈也一起吃过几回饭了，便报了几个菜名。

“还有三个小姑娘。”

王德芳道：“小姑娘一般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行，那我多做个醋鱼。”

王德芳过来上茶，方明澈赶紧腾出两手接了过来，“谢谢。”

“方大哥不用客气。托你的福，我之前得了不少零钱。”

方明澈道：“那是特殊情况，王爷爷是为了方便我凑够买四合院的钱。”

他随口提起今天去见样式雷后人的事。

王老爷子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听说故宫、颐和园、天坛、避暑山庄都是这个家族修建的也有些惊讶。

“这还真是术业有专攻了。不过，自家住，有必要弄那么好”

你小子都负债十来万了，还要这么讲究呢

“肯定是要降好多个档次的，古时候不是就讲规格么。肯定不会逾制的！而且，我准备在后头两进搞个民宿，也是方便游客住宿嘛。正好离天安门广场近，那是必游的地方。”

王老爷子看方明澈两眼，你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王德显也和方明澈一样，在寻思搞其他的生意呢。他之前分红分了两千多，老爷子分了将近七千。他寻思就拿这个钱当本钱，已经和老爷子报备过了。

不过，像方明澈十几万买四合院办民宿，这成本实在太高。他选择的是没什么成本的。他就准备搞一个学拳脚功夫的地方，到时候把不好安置的退伍兵拉几个出去当教官。

这样的话，需要租个地方就能干起来。还能解决几个退伍兵的工作岗位。所以，带秦华她们仨去学武，纯粹是属于练手。就是她们仨给了他这个思路。

王老爷子觉得不错，人尽其用。而且确实，不需要太多的本钱。

这会儿王德显就在旁边看着自己中意的一个未来教官在给三个小姑娘培训。这个兵要退伍了，也是想留在首都。

这不是能办营业执照了么。听说回头纳税达到一定的额度，是可以给员工转首都的集体户口的。目前就是这么一说，但很有可能啊。至少是个希望不是！

如今王德显已经初步和这些即将退伍的兵谈了谈，有了意向。嗯，这会儿是借了训练室的一角，他和后勤上沟通好的。

他就说能想法子给解决退伍兵的安置，后勤部长忙不迭就让给他钥匙了。

“小吴啊，你放开手脚，不用束手束脚的。军中无男女，心底坦荡咱们就不用担心冒犯女同志了。”

小吴点头，然后对三个姑娘看了看，“你们其实不用急着先练拳。”

秦华道：“那先练什么，扎马步么”她边说边摆了个造型，武打电影里看到过的。

小吴摇头，“我们军方的拳脚功夫，对传统武术有所借鉴。但不用从扎马步学起。我是说，你们需要先练习力量。没有力量，那就只是拳绣腿。真到了关键时候，不起作用的。嗯，先试试你们的力量吧。”

他让三个小姑娘去抱沙袋，那是有刻度的。

“不要勉强自己啊。尤其是你，方舒颜！”

结果，玲子和秦华的力量都低于同龄人平均水平。倒是颜颜，她比同龄人的力气要大些。小吴为了给她们做教官，也为了解决今后的工作，对相关数据做过一些了解。

他道：“目前只有方舒颜达标，你们两个还需要再多练习。”

周玲道：“颜颜，你就每天打拳练的力气么”

颜颜想了想道：“我也没做过别的。师傅，我跟着爸爸打了两年拳，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小吴道：“不用叫师傅，你就喊我教官好了。嗯，应该就是这个缘故了。毕竟你也不是生活在农村，还干农活。”

颜颜点头道：“对，干活儿也长力气。我姐姐的力气就很大。”

王德显看了看，觉得小吴挺靠谱的，便自己先回去了。小方还在王家，他得去招待一下。不然，就只能让老爷子或者德芳出面了。

他今天安排了带方明澈去靶场打枪。就一颗子弹多少钱，照给就是了。他有内部价！

既然小方把枪支玩得那么熟，应该是个喜欢打枪的。再说了，中国男的，哪个会不喜欢打枪啊

结果回去，发现从前对小方只是稍微接触的老爷子，这会儿正跟他聊得欢快。

这小子蛮会哄老人家的嘛。自家三房人，兄弟姊妹那么多个。周日都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就是来了也未必能让老爷子多笑笑。

方明澈正一边下棋一边跟王老爷子打听一些听来的传闻逸事。

“王爷爷，彭老总下棋真的爱悔棋啊”

王老爷子光是笑，不说话。这明显就是为尊者讳了嘛。

悔棋确实是和彭老总人设有些不搭，但他老人家下棋就是有这个毛病。所以，他的下属们都不太爱跟他下。但有时候他瘾头上来了，会抓着人下。也就跟朱老总下棋他悔不了，要挨说。

“你这都听谁说的啊”

方明澈也笑，不说话。他肯定是从后世的电视剧里看到的。就那《跨过鸭绿江》里，彭老总和邓华将军下棋，他就要悔棋。

头一次看到的时候，真的很震惊。这么伟大的英雄，原来也有这样接地气的一面。

这盘棋下得蛮久的，最后是方明澈输了一步，输得不动声色的。

王老爷子赢得也是水到渠成，没有起疑。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小方一会儿带三个小姑娘留下来吃个午饭。我出去找老战友聊会儿，你们聊吧。”坐半天了，保健医生说坐久了得起来走走。

他老人家端着个茶盅就出去了，留下王德显和方明澈在家。

至于王德芳，她也跑过去看颜颜她们练拳了。老爷子肯定要留饭，那女客就该她招呼的。

王德显看看墙上的挂钟，“得，这不早不晚的。我还说带你去靶场打枪呢，那就下午去吧。把她们仨也带上，没准也很喜欢呢。”

王家分红近万，肯定该好好招待一下小方这个功臣。

方明澈的确还挺感兴趣的，“好啊。”他也知道王家的用意，顺水推舟接受好意。

两个人就在大院里随意走动，王德显提了他想开个给人学拳脚功夫的地方。

方明澈道：“最好别超过七个雇工。”

“有什么讲究么”

“《资本论》里看来的。”‘七上八下’要过几个月才会由专家林子力提出来的。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不奇怪。

1956年实行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以后，“雇工”在中国几近绝迹，“雇工即是剥削”几乎已成社会共识。现在才1981年1月，中国社会刚从那十年中走出，但思想还没有完全摆脱那个时代。

前两年，即便是为了解决最棘手的知青就业问题，国务院都特别提到了“不准雇工”的限制。因为雇工触及到了马克思主义的核心问题。雇工是与资本家、剥削等敏感的词汇连在一起的。

所以，‘七上八下’真的有一段时期被教条式的执行。

所谓‘七上八下’就是从马克思《资本论》的一个算例中，推算出一个结论：“8个人以下就叫做请帮手，8个人以上就叫雇工。8人以下不算剥削。”

听说是从这么权威的著作里看到的，王德显点点头。

不过，“马克思他老人家居然会说得这么细致啊”

方明澈道：“其实马克思可能本身没这个意思，只是画了个大致范围。但我觉得有人可能会解读出这个意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德显道：“那我肯定从善如流了。对了，你的废品站好像正式的工人就是七个人是吧”

之前旅行社搞活动，方明澈都把废品站带上了，自然有过些接触。

“是，而且废品站四个站长、四个副站长都有股份。我们算集体所有制企业。只不过我占的比例大一些而已。去登记的时候，就是按这样登记的。到时候如果他们不干了，我得钱把股份赎买回来。”

开了一年半了，那四个人都很得力，分红已经转变成股份。这样就名副其实了。而且，这样一来，刘青峰他们就更有主人翁责任感了。

王德显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确实得注意才行。”谨慎一点好，谨慎一点就不用自己再提醒了。

中午圈了个圆桌子一起吃饭，王老爷子道：“都不要客气啊。特地让崔阿姨多做了几个菜，就是为了招待你们。不吃完不许下桌！”

众人失笑，“是！”

等吃过午饭，王德显和王德芳带他们四个去打枪。

颜颜兴奋极了，“真家伙，我也可以摸摸么”

方明澈道：“可以，今天可以让你拿真家伙试着瞄准。”到时候先不开保险就是了。

枪支本身是有重量的。方明澈选了一只长的，有7.5公斤。三个小姑娘就只能拿手枪了。

王德显和王德芳在一旁教授他们怎么瞄准，“理论很简单，就三点一线。但是，开枪的时候还有不少情况要讨考虑进去。你们今天能上靶就算不错了。嗯，枪都有后坐力。你们头一次打枪，明天肩膀肯定会痛。我告诉你们怎么可以减少这份疼痛”

颜颜的靶子最矮、最近。她也两手拿着手枪，似模似样的在那里瞄准。小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

最后方明澈打了十发子弹，都上了靶。一共打了七十多环，成绩是越来越好的。他这会儿还没有因为玩儿手机导致近视眼。

王德显道：“进步得蛮快嘛。要不要再来十发”

方明澈摇头，“算了，循序渐进才好。”

明天要是胳膊都抬不起来，方畅又闹着要他抱就不好了。

至于秦华和周玲，王德显只让她们打五枪。

“最多打五枪啊，胳膊真的会痛。至于颜颜你嘛，最多三枪。”

颜颜对手把手教自己瞄准的方明澈道：“爸爸，我自己扣扳机。你不要扶着我的手。”

“行！”

等下午回去，颜颜特别高兴的告诉林嫣，“妈妈，我今天打枪了，真枪。”

林嫣早就知道她们父女今天去会被王家招待了，也不惊讶。

“哦，那你打了几环”

颜颜比了两个三，“三十三环。”

三枪，三十三环，就是没上靶的戏谑称谓。报靶的人一开始就这么给她报的，弄得她还一阵兴奋。她居然头一次就打了这么多环么

结果爸爸大笑，“最好就是十环，十一环是没上靶。你看看你的靶子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林嫣一开始也让糊弄了，“你打了几颗子弹啊居然头回就上靶了啊，不错、不错。你爸没让你打太多吧，明天手手痛哦。小敏，打点热水来，帮颜颜热敷一下胳膊。”

“三颗。”颜颜讪讪地道。

林嫣抱着方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不会像颜颜这么无知，乡下是有民兵组织的。

六七十年代号召的全民皆兵嘛。她也在上山下乡的时候当过民兵，参加过军训。那会儿打麻雀，除四害！

她还练习过移动靶呢。就男民兵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她在后头举着抢，打天上飞着的麻雀。

如今衣食无忧了，回过头去看看，其实那个年月也有有趣的一面。

颜颜一边接受敏姐的热敷服务，一边听妈妈说着。

“妈妈，你们那会儿好有意思哦。”

林嫣笑，“是，有意思得很呢。”

母女俩正说着，忽然听到隔壁大杂院一阵动静。两人动作一致的朝半月门看去。方畅也跟着他们转头。也可能不是跟着转，是他穿戴多了，动作慢了半拍。

“小敏，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敏答应着，让颜颜自己按着毛巾，然后快步出去。

方明澈在门口和高翔抽烟。听到动静两人也是朝大杂院走了几步，看发生了什么事。都是邻居，有事肯定要搭把手的。

古大爷快步走出来，看到方明澈道：“小方，你的车方不方便跑一趟?文娟要生了——”

这大冬天的，肯定能遮风的车最好啊。三轮车平时用还行，这个天气就怕给弄感冒了。他本来想出来看看胡同里小贺在不在的。但小贺这个点多半还在外头跑生意。

方明澈赶紧点头，“方便、方便，我这就去开出来。放心，我不忌讳的。”

他和古大爷也算是相互扶持过的。古大爷好歹当初掩护了他这个盲流半年。

而且，朱文娟又是他同班同学。就算回头真在车上见了血光，怕司机忌讳。让古家扯一段红布给挂上就行。

他反正不忌讳，阿嫣也没这么多事儿。

古大爷笑，“晓得你百无禁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林嫣听小敏说了怎么回事，已经抱着方畅出来了。她道：“座位有点高！给找个踏脚的凳子，扶上去的时候小心着些。”

古之光扶着朱文娟小心翼翼走出来的时候，大杂院其他邻居也出来了。离门近的一家听了林嫣的话就回屋找了个宽大的凳子，摆到方明澈的车门下。

古之光扶着刚发作的朱文娟上去。这会儿阵痛刚开始。阵痛嘛，一阵一阵的，朱文娟刚痛了一阵才出来，已经缓过来了。所以上车没什么问题。

谢娉跟在后头，把朱文娟之前就收拾好的待产包递了上去。

林嫣安抚道：“没事儿的啊！去了听医生和护士的就是了。你看我生了两个都一点事没有。”

朱文娟点点头，“嗯。”

方明澈道：“坐稳没有出发了啊。”

古之光道：“坐稳了！”

袁大妈跟着去了，古家没女性长辈嘛。她跟去，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提点一下。

胡同里，王德显老娘和邱奶奶也出来了。

高翔道：“这生出来是属猴还是属鸡啊”

邱奶奶道：“肯定属猴的啊。要正月初一开始才是属鸡的。”这会儿还差小半个月才过年呢。

方明澈把人送到医院就回来了，他一个大男人去了也帮不上别的忙。反正该准备的东西，之前林嫣就去指导着准备好了。包括巧克力，古之光都去友谊商店买好、带上了。

当天晚上传回来的好消息：朱文娟生了个六斤二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袁大妈坐着贺师傅的出租车回来说的。

方明澈送人回来，和古大爷说了一声。然后就一直陪着他消磨时光，晚饭也是把古大爷一起叫到崔老板那里吃的。他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做晚饭啊

然后古大爷就跟着一起回来，留在西屋看电视。他以往是很少来看电视的，就刘主席追悼会那次来过。

这会儿得到准信，古大爷笑着站起来，“好了，我回去了。哈哈，老婆子，我们有孙儿了——”

方明澈起身送了送他，看着人走进大杂院才转身往里走。

第二天，他又开车载林嫣和大杂院里的人一起去探望。添丁可是大喜事，尤其是古家这样的情况。

等四合院那边收拾好，雷师傅会带着工程队顺道把小偏院的正房西屋推倒重修。就原样修复，和其他的屋舍尽量一致。

小偏院的格局倒是没怎么变过。不过到时候还是请专业人士看看，需要弄的可以弄一下。

这样搞好了，暑假期间老头子他们来住也方便。

方明澈考完之后，他爸打了电话来。已经说好，暑假的时候二老就带着三个孙儿、孙女进京来。他大哥那里，尽己之力供养。不够的，他才给补上。

方健已经拿到奖学金了。转来首都应该还有进步空间。

至于这个寒假，方明澈确实是没时间回去。往返就要六天，着实没那么多时间。这考完歇了两三天，把该处理的事处理了。他就要启程去上海了，坐飞机！

首都和上海之间是有直航航线的，飞行时间两个小时。

嗯，颜颜肯定是随行。她说她不留在家里给妈妈添乱，让妈妈可以专心照顾弟弟。

给他们父女检查行李的林嫣道：“想出去玩就明说，别说得那么好听。”

想出去玩是人的天性。如果没有才八个月的小儿子绊住脚，她也要去的。

颜颜笑得眼睛跟豆荚似的，“是，想出去玩。爸爸说带我去外滩玩，说那里有好多大石头的建筑，好漂亮的。还有天堂，也要带我去！”

林嫣道：“是苏杭！”

“对对对，苏杭。”

方明澈在看地图，他们父女飞过去，会在上海租下合适的办公和住宿的房子。然后顺道走一走华东五省的旅游线路。大部分外国游客会选择飞过去。

但康熙、乾隆下江南的京杭大运河线路，其实也可以列入备案。这适合年纪稍微大些，不赶时间的游客。另外，一些了解中国古代文化、有钱有闲的主可能也想走这条线路。

林嫣检查过行李箱，交代颜颜看着床上想学爬的弟弟，别让他掉下去了。

她走过来和方明澈一起看地图，“华东的旅游景点比首都多啊。”

“多多了！江南嘛，出了名的好风光。我们寒假去探路，争取让游客可以烟三月下扬州。”

冬天去江南旅游，不是最佳时节。但是可以让游客在最佳时节去。

颜颜兢兢业业守在床边。屋里有火炉，这会儿弟弟没穿厚外套，活动得开。八个月了，确实是要开始爬行的年纪。

“爸爸、妈妈，他同手同脚的动哎！”

颜颜看了半天，一直觉得弟弟笨拙而缓慢的动作有哪不对。这下终于看明白了。

方明澈看她要伸手给弟弟调整，忙道：“你别动，让他自己就这么慢慢爬。刚开始都是同手同脚的，以后熟练了再给他纠正。不然，他就要退化到不会爬了。”

“这样啊那等我们回来，他是不是就会爬了”颜颜便收回了手。

他们父女计划是在过年前一天才回来，这次要去玩十二天呢。

林嫣道：“应该差不多吧。不过也不急，慢慢来就好。”

她道：“我今天试着去沿着中轴线骑了骑自行车，骑了不到三公里就气喘吁吁的了。比生孩子前退化了很多。”

中轴线的雪是扫得最干净的，而且沿途风光很好。

方明澈道：“你想开车去上学么”

“会不会太张扬了，被人说我资产阶级作风啊”

如今依然是号召大家做铁娘子。她说自己是哺乳期妇女也不会受什么优待和宽容。

“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过，其实我们也不太怕这个。”方明澈打量林嫣的腰腹，“主要是骑车可以瘦腰腹，尤其是每天往返有二十公里呢。”

林嫣立即就道：“那我还是骑车吧。”

生了孩子，为了不亏了孩子的嘴，她肯定也进补了啊。哪怕孩子八个月了，她身上也还囤了些肉。

骑车可以瘦腰腹。反过来说，开车腰腹恐怕就要囤肉了。就为了不再继续囤肉，能恢复苗条她也骑车上学、放学。多好的锻炼机会啊！